“捐官的钱正好补足国库的亏空?”朱慈烺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此言何意?”
“臣举个例子。”倪元璐站帮方岳贡解释:“假设每个捐官的名额值三两银子,国库的亏空是十两银子。为了弥补国库亏空,朝廷需要拿出四个名额来卖,可以卖得十二两银子。”
“可是商人提前知道了亏空的数额,不肯按照三两银子一个名额的价格来买,只愿意出二两半。毕竟在他们看来只要补足亏空就行,没必要多花钱。”
“朝廷若是不同意,他们就不买。朝廷若是同意,商人们不但省了钱,还会开创要挟朝廷且让朝廷就范的先河。”
“原来朝廷竟如此被动?”朱慈烺有些惊讶,“商人们就不怕把朝廷惹起了,对他们下手?”
“怕或者不怕盐商自己说了不算,要看他们背后官员和士绅的态度。”方岳贡轻笑,“不过朝廷还不至于被动,毕竟这事还要看商人们的需求。盐商们需求大,他们便会抢着买;需求小才会出现刚才所说的那种情况。”
“有办法左右商人们的需求吗?”朱慈烺又问。
“当然有!”方岳贡淡淡一笑:“只需殿下发一道令旨即可。”
“令旨的内容是什么?”朱慈烺满怀期的问。
“命两淮盐商所在地的官府查一查商人的宅院,以及使用仆人情况。不出意外的话,两淮所有盐商甚至所有商人都会有出现包括但不限于违规穿丝绸,宅院超标,违规使用仆人,以及违规纳妾等行为!”方岳贡回答。
“妙啊!”朱慈烺高兴地直拍大腿。
方岳贡说的这些罪名在《大明律》都能找到。
首先是庶民(包括商人)不可以穿丝绸,否则便犯有僭越罪。
笞五十,罪坐家长(一家之主)。
其次不同身份的人房子有不同的限制。
公侯可以住七间九架的房子;一品大员可以住五间九架的房子;普通百姓只能住三间五架的房子,且不能使用斗拱造型以及彩色装饰。
间可以理解为房间的间数,架是指梁架上的檩条数量。
在当时。
房梁和檩条基本都是木头,而适合当房梁的木头是有长度限制的。
如果以房梁木头的长度为基础单位。
那么,间就限制了房子的左右宽度。
架,限制了房子的前后进深。
违规者不但要拆掉,还要接受杖刑。
再者。
庶民不得蓄养奴仆,违令者杖一百。
纳妾就更不必说了,
庶人年过四十没有子嗣才能纳妾,违者笞四十。
这些罪别说商人,就是富裕点的百姓都有可能会犯。
较起真来,商人们会被这些刑罚直接打死。
但是
如果有了官职,除了房子违规的问题外,其他的问题就都不复存在。
完全合规合法。
“太子殿下切记,”方岳贡认真提醒:“此番核查商人逾制情况时要只查不惩。让他们知道朝廷知道他们有罪,至于什么时候降罪,要看朝廷的态度。这就像一把悬在他们头颅上的宝剑,让他们彻夜难眠。为了摆脱罪名睡个好觉,他们必然会争抢捐官的名额。”
“方先生此计果然绝妙,学生这就写令旨。”朱慈烺对着方岳贡深施一礼,拿起纸笔亲自写了起来。
写完之后他分别让倪元璐和方岳贡看了看,确定无误后交给太监陈宽,让他按照流程拟旨。
又寒暄了一会,方岳贡起身告辞。
等方岳贡的背影消失在远处的宫门后,朱慈烺长舒一口气:“呼——”
倪元璐笑着问:“请问殿下觉得方岳贡才学如何?”
“高!”朱慈烺伸出右手大拇指,“不愧是担任过内阁阁臣和户部尚书的人,才学一流。”
“那殿下觉得他有没有资格担任您的老师?”
“有,”朱慈烺先是点头,然后皱眉:“不过他太能说也太敢说了,学生怕他是父皇派来考验学生的。”
“殿下莫怕,”倪元璐安慰道:“方岳贡此前在京师担任要职,很多话都不能说。现在好不容易辞官为民,索性便口无遮拦了。”
“另外,我倒希望他是陛下派来的。”
“为何?”朱慈烺有些不懂。
“陛下派他来说明陛下重视殿下。”倪元璐解释。
“对了,”朱慈烺想起一件大事,“先生可曾询问他定王和永王的事?”
“问了,他说看不透未来。”倪元璐沉声说道:“不过太子殿下不必多心,您不但是储君,更是嫡长子!”
“那父皇为何要把学生留在南京?”朱慈烺心怀忐忑。
“方岳贡应该知道些什么,但是他不肯明说。为师愚钝,没有猜出他的想法。”倪元璐有些气馁。
“哎!”朱慈烺叹气,“先生勿要自责,这件事只有父皇心里清楚。”
二人聊了很久,直到傍晚前才停下来。
倪元璐告辞离开,给方岳贡准备接风宴。
朱慈烺则有些闷闷不乐的回到后宫吃饭休息。
次日一早,南京六部就把朱慈烺的令旨以公文的名义发往两淮盐商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