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官心底叫苦不迭,脑子急急转着弯儿,正要开口转圜一番,却见张黛突然抬手做揩眼泪状,黯然道:“我到底年轻些,又没个长辈指点,是以突然领了官职也只想着兢兢业业当差,只怕得罪了人。原还怕诸位大人欺我年轻不知事儿,如今听诸位这般说我就放心了。”
这台子一搭,众人也只得顺着话往下说:“圣上金口玉言,咱们自然也是心服口服的,都是那起子小人不怀好意,张相师切莫为此伤心。”
张黛点点头,故作苦恼问道:“方才这位大人说,相师们那边的班房人都满了,我看外门这头也人多得很,临时加我一个,诸位怕是也不方便吧?这偌大的阴阳司难不成就没有个能叫我当差办事的落脚之处吗?”
众人闻言只在心底把那领路的小官骂了个半死,他倒是想出风头巴结秦小天师,怎的这会儿惹了这么尊大佛,却还得牵连大家下水!恼归恼,这会儿却少不得多描补一番:“方便,方便!怎么都方便!张相师不必在乎我等”
边上站着的陶泓一直瞄着张黛的神色,这会儿见她朝自己看了一眼,霎时福至心灵:“大人在大理寺当值便是与何大人等共用一间班房,这样万事也好商量,不至于做个闷头判官。”
张黛双手合十落在胸前拍了拍,恍然大悟道:“对呀!我既是分在秦小天师手下当差,合该与他在一间班房才好呢!”
众人尚且没反应过来,张黛又看向那小官问道:“小天师们是单独一间屋子的吧?”
小官一时转不过弯儿来,下意识答了话:“是倒是,”
张黛惊喜道:“这就好了!既如此,那我暂且和秦小天师一个屋子当差就是了!左右其他小天师也不在司内,秦小天师手头也有要紧差使,我过去还能帮着整理整理卷宗,打打下手之类,倒是极好!”
众人惊得目瞪口呆,尤其领路的小官这会儿更是满脸急色,摇头摆手一连说了好几个不字:“这,这不合规矩!从前没有这样的,再说,您过去也委屈”
陶泓极其不耐地抬了抬胳膊:“什么规矩不规矩的,照规矩,相师也不该在这么个位置上!”
这就叫其余众人想劝一劝的话霎时又堵在了喉咙口。
张黛当即做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俗话说,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总得变通些。再者,这样安排下来,方便了你们,也方便了我和秦小天师,大家都能高高兴兴当差,岂不美哉?我便是受点儿委屈,也是应当的。”
嚯!她倒还委屈上了!
众人面色古怪非常,这会儿再看张黛,不觉又重视了几分,这可不是什么娇滴滴的小女娘,这份口舌脸皮,便是十个男人也说她不过!
这厢张黛说完,又转头朝先前领路的小官,笑眯眯道:“劳烦这位大人带我去秦小天师的班房吧!”
小官这会儿已经被惊了个半傻,陶泓却不给他拒绝的机会,直接拽了他的衣领子把人往前推:“快些的,可别因为你耽搁了张相师上任的吉时!”
陶泓也常跑阴阳司替陆夷简办事,要说秦晖等人在哪儿当差,他自然是清楚的,是以那小官就算磨磨蹭蹭想找借口带错路也办不到,只得哭丧着脸把人带到地方。
张黛进了门,巡视一圈过后,极满意地朝人招招手,“敢问大人叫什么?”
小官倒是想开溜,可后头站了个门神似的陶泓,他也只得耷拉着一张苦瓜脸上前答话,“下官卜世仁。”
张黛笑眯眯道:“好,我记住了。卜大人先回去吧,等秦小天师来了,我自会告诉他是卜大人照顾我,特意带我过来的。”
这功劳他既是想要,那自然得给他好好争取一番才是。
“张相师,要不下官再给您换一个地方,张相师”卜世仁剩下的话没等说完呢,就被跟过来的外门官员给捂嘴拉走了,眼见着张黛不是个好惹的角色,这会子若是再多说两句,保不齐他们外门全都要受牵连。
说到底,都是这卜世仁的错!
想到这儿,今日当值的外门官员们心底皆是愤懑不已,对卜世仁自然也没什么好脸色:“你想邀功也不提前打听清楚,如今自己丢脸就罢了,平白连累了我们作甚!”
众人三三两两围在一处窃窃私语,卜世仁最好面子,这会子被人说得面红耳赤,偏又反驳不得,再想到张黛如今大喇喇坐在小天师的班房里,他顿时心如死灰——完蛋了,这回是当真完蛋了!
外门这头纷纷扰扰,有人眼珠子转了两圈,悄摸离了屋子,到外头找了自己的随从,低低吩咐道:“快去抱月楼找秦小天师,就说卜世仁坏事儿了。”
秦晖正抱着花魁娘子缠绵,乍然听手下人传来的消息,登时脸色一变,拎着裤腰带便冲出了抱月楼,一阵风儿似地直奔阴阳司而去。
他怒气冲冲进了班房,打眼就瞧见张黛正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悠哉悠哉把玩着一把桃木剑,见是他来,还抬手朝他打了个招呼,“秦小天师好!”
好!他有什么可好!
秦晖跳脚,气急大喊:“那是本官的本命法器!你要做什么!谁准你进来的!”
张黛故作惊讶,旋即无辜道:“呀,我见摆的随意,还当是什么不值钱的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