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夷简对薛旻的控诉充耳不闻,淡淡道:“你既是请了她来,便由她做主安排。”
“可我”
“行了,”陆夷简抬了抬手,不耐道:“找处避风的屋子坐下,将你查到的事再细细说与我听一听。这边,等张等阿峥出来再说。”
薛旻还想再说,陆夷简已经一个眼刀子扫了过去:“你在里头能帮上什么?你若会那些,何至于求人?”
薛旻一噎,想辩驳一番,可想了想又觉得他好似说得不错,当下也只得敛了脾气,委委屈屈带着陆夷简去了前头的厢房里谈事。
屋外脚步声走远,屋内正一片寂静。
鹂娘衣衫半褪,趴在迎枕上,露出布满疤痕的背部。
树枝状的黑褐色疤痕横在洁白无瑕的皮肤上,树枝末端处甚至还渗着血,看着就狰狞无比。即便婆子和小丫鬟已经见过几回,这会儿也还是不忍地别开眼。
张黛皱眉看了几眼:“我能碰吗?”
鹂娘无声颔首,张黛指尖才触上去,她却吓得浑身激灵,下意识蜷缩起身子来。
婆子怕张黛不满,忙解释道:“仙姑莫怪!鹂娘从前受了不少委屈,那些天杀的把她吊起来,拿鞭子转着圈儿抽打,就是逼着她接客。鹂娘这是被打怕了。”
小丫鬟也知道这些,这会儿哭着喊了声娘子,便抽抽噎噎再说不上话来。
张黛眉心狠狠跳了两下:“你们那儿的女子都被这样对待?”
鹂娘沉默片刻,白着脸嘶哑声音道:“都有这一遭的。更不听话的,她就想法子折腾,打一顿是轻的,还有那一根筋死犟的,直接打死了事,再拖到城外乱葬岗扔了,什么都不剩下。”
“我曾经看过一个才十三的小女娘被硬生生打死在眼前。只因为她不肯接一位有怪癖的客人,他们就拿烙铁烫她的下体,划花她的脸!甚至脱了裤子,当众折辱她……大家怕极了,没有人敢替她说话。最后人快不行了,他们把她身上的衣裳全都剥光了,还有一口气的时候,就使唤人抬出去扔了”
鹂娘想到当初的场景,呼吸不由变得粗重非常。她怕极了,这么多年,她闭上眼都是那小女娘死不瞑目的模样,几度夜里惊醒,她都会哀切大哭,只恨自己当时没敢踏出一步替她求个情。
她是罪人,她救不了旁人,也救不了自己
“鹂娘?”张黛轻唤了一声,然而鹂娘却依旧怔在原地,脑袋不住的摇着,额头沁出大颗大颗的汗珠,整个人都不对劲起来。
那婆子陡然惊叫:“她这是又犯病了!”说罢苦笑着看向张黛小心翼翼道:“三不五时就要来一次,什么法子都不好使,只能等她慢慢缓,有时候一炷香就好了,有时候得好几个时辰。您看这”
她有点儿不知所措,这位年轻的女冠也不知道能不能等,若鹂娘今儿也疯上好几个时辰,人家走了,鹂娘这病岂不是又没救了?
婆子还未想好怎么开口留人,那边张黛已经坐到了鹂娘身边,先替她拉起衣裳,把人扶正坐好后,一手放在她的肩头无声拍了拍,随即另一手掐诀念了段清心经,又贴了张定神符在她身上,鹂娘这才渐渐冷静下来。
婆子极有眼色地倒了温水递过来,张黛喂她喝了两口,慢慢替她拍着背顺气儿:“不怕,都过去了。你要相信恶人自有天收,他们做了恶,必定要遭报应的。别怕啊。”
她细细观察着鹂娘的神色,见她情绪稳定下来,这才小心翼翼问道:“你背上这伤是如何来的?你们那儿,有多少人和你一样?”
鹂娘不自觉瑟缩了下身子,随后胡乱抓住张黛的手,一边摇头一边红着眼睛道:“在她手底下,我们都不是人,是畜生,不,甚至还不如畜生!她和妖怪做交易,那妖怪会吃人!”
她浑身都在颤抖,连带着说话都染上几分哭腔。
张黛握住她的手,极力宽慰道:“莫怕,这里是上京,是天子脚下,什么妖魔鬼怪都不敢再害你性命。”
那婆子也跟着极力宽慰她:“是了是了,听这位仙姑的,那些个畜生小人定要遭天谴的,咱们好好听仙姑的,把身子治好了,往后跟二爷一道和和美美的,再不去想这些了啊。”
鹂娘握着张黛的手泣不成声,张黛没催她,只任由她去哭。
她神魂不稳,又极其惧怕从前之事,如今再度回忆,难免会有些崩溃。好在鹂娘哭了不多会儿便逐渐平息下来,她知道张黛是来救自己的,不想平白耽误别人时间,只强行压住心头的恐惧,颤着声儿答了张黛刚才的话:“我这伤,就是那妖怪弄的。那老虔婆与妖怪做了交易,她每年从楼里挑五个年轻漂亮、还未挂牌的小娘子喂给妖怪,以此来让妖怪替她控制我们。”
“楼里的花娘都被那妖怪的树根扎过,有些从脚底,有些从四肢,还有些,便是如我这般从背部扎进去。一旦被这树根扎过,便会被那妖怪控制,有时候我们分明不愿意接有些客人,可那妖怪却能控制我们的身子与人欢好!每当那会儿,我都觉着自己的灵魂被挤了出来,我甚至能亲眼看见自己的身子与人行鱼水之欢”
鹂娘死死咬住下唇,剩下的话音卡在喉咙里,气息逐渐紊乱。
张黛心下暗道一声糟糕,又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