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在供桌边上,帮着王东升忙前忙后,林颂静十分专注。情绪上,她是开心的,手里面有事情做,还能帮到王东升,可心头却始终闪烁,不停地涌现出出门前母亲的表情,和那一句话。
“一个干白事的,你去帮忙干什么……真是倒贴……”
那句话很轻,但仍扎扎实实地传进了林颂静的耳朵里,哪怕半天时间过去,她已经十分努力地想要让自己忘却,却止不住地回忆起来。
林颂静明白,在母亲的严厉,干白事的人,都上不了台面,那都是没活儿干、找不到工作的人才会去做的事情。
自己女儿一本硕士毕业,虽然回到了顺城,可好歹也算是个大学老师,职业、生活都体面,和一个大了整天混迹在一起,算怎么回事儿?
难不成,两个人还真的能有以后不成?
林颂静没想这么多,她只是觉得,和王东升呆在一起很舒服,那个人身上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让自己愿意留在身边,哪怕两个人从来都没有说破过,而王东升也真的每次都给她发工资,虽然都是按照小工的价钱来算。
吃过麻辣烫的那天,林颂静回到家躺在床上,认真思考过脑中的想法,不需要别人提点,她就明白,实际上自己对于王东升的感觉,本质上是一种“移情”。
那个男人帮助过自己、帮助过自己家、也答应过自己的委托,踏实、肯干、认真的形象早就扎根在了心头,更重要的是,在父亲离开的那段日子里,自己身边前前后后都是他的影子,他的陪伴早就变得无处不在。
说到底,人类都会有脆弱的时候,而每一个脆弱的时刻,那些经常出现在身旁的东西,就会更加轻易地闯入内心。
那个东西,可以是一只小狗、一只小猫,当然也可以是一个人,当然也就可以是王东升。
闯入了,然后呢?以后会发生什么?林颂静根本没有想过,她只是沉浸在当下的情绪里,感受着当下的一切,就已经足够。
回到家乡,回到顺城,是林颂静刚刚读到研究生时,就做出的决定。在外漂泊求学了几年,她的出类拔萃反向吸引来了更多的见识,眼界变宽后,吃过见过的人生给了她更多不同的感受,而最终的结论,简单且粗糙: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安于当下,才是最好的生活,生活内外,那些该来的总会来,自己只需要耐心等待、享受当下就好,一如现在,哪怕只是做着收拾供桌的工作,却也并没有让她的心境有丝毫改更。
任何一种方式,都是生活,苛求自己,只会给人生增添枷锁罢了。
忙完手上的一切,林颂静站起身,捶了捶已经有些僵硬的腰板,轻轻擦去额头上的细密汗珠,正准备向“老板”汇报,一转身却看到,客厅里的气氛十分僵硬,王东升与主家的两个人面对面站着,都皱着眉头,谁也没说话。
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林颂静知道他们是在商量着什么,自己不愿意打扰,可很明显的是,王东升眼角余光扫到了这一处的动静,于是平衡与平静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打破了。
开了开嗓,王东升说道:“我明白您家的意思,但还是听我一句劝,不箍坟的话,真的不合适。”
对面站着一男一女两个人,男人看着四十来岁的模样,实际上已经年过半百,女人不高,有些胖,头发全白,一眼望去年过七十,却精神矍铄地率先开口说道:
“哪儿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这不都是我们家自己定的事儿吗?”
王东升有些无奈:“按理说是这样的,但入土时候,重要的不是坟头而是墓室,不箍坟,影响的是墓室,以后会影响风水的。”
“影响什么影响,都是你们这些大了自己编的吧……”女人眼神挪开,小声嘀咕着,却被一旁的男人一个眼神制止了。
明显察觉到了王东升脸上的不悦,男人连忙开口,用一种干瘪的声音说道:“大了,您这一行都讲究死者为大,不箍坟是我爸临走前说的,我琢磨咱们还是按照老人的意思来吧。”
王东升知道自己劝不明白,不由得叹了口气:“好,我去和箍坟的师父说一声,这件事就先这么定。那么另一件事,选址……您家确定还是要在那个坡上吗?虽说是家族祖坟的地方,但位置不太好,还是找个平地,不管是挖土还是其他的,都会好很多。”
问这些,对王东升来说,仅仅是例行公事而已,今天的主家和以往不太一样,各个环节都出了些不大不小的问题,他只想着赶紧确认了细节之后赶紧结束,没想太多,更何况立碑箍坟的位置,本就是主家自行决定,赋予的家庭会事先请个风水师帮忙看看,大多数还是按照祖传的规矩来,对大了来说都无伤大雅,走个流程的事情而已。
只是这一天忙下来,男人沉默寡言只说决定,没让他费太大心思,眼看着就是母亲的女人却啰啰嗦嗦嘴里不停地说话,让他感受到了沟通成本的高昂,心里也就愈发地有些烦躁、烦闷,不太舒服。
而让王东升更没有想到的是,自己刚刚那句例行公事的询问,竟直接让女人炸了锅。
“等会儿等会儿,我说大了啊,你是不是跟我们家那些混亲戚有来往啊?这些话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