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吊唁”的人群逐一散去,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剧场偌大的空间也渐渐地归于寂静。
但是那些结束了工作的人们,并没有全部离开,大部分都自发地回到了剧场空间中,各自找到位置坐下,安静地等待着,直到林颂静拿着麦克风、手持一个文件夹款款走上台,他们纷纷起身站好,有的人还抖抖手清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
许是林颂静也没有见过如此大的阵仗,台下就座区域里,近百人陆陆续续地站起身来,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哪怕明知那些人看着的都是她身后水晶棺材里的老金,林颂静也不由得狠狠咽了口唾沫,才终于将紧张的情绪压下去不少。
扭过头,帷幕后的中控台旁边,王东升迎着她的视线轻轻点了点头,像是鼓励,她眼底终于恢复了平静,随即也点了点头,示意可以开始了。
哀乐再次响起,这一次却不是全班子所发出的巨大噪音,而是王东升控制着音箱系统,轻柔、悲伤又略带舒缓的声音从全立体环绕系统音响中传了出来,甚至让老金都睁开了眼睛,偷偷地向前方看去。
剧场舞台中间,林颂静站在那里,打开文件夹,举着麦克风,不失庄重地轻声开口说道:
“各位亲属、邻居、朋友们,今天,我们相聚在这里,共同……”
一切都在顺畅地进行,在奔丧结束后,哀悼仪式的最后一步即将完成,这也代表着今天的全部工作都将结束,王东升的心也松懈了下来。
比至于此前,此刻的他竟然有一种释放的感觉,好像自己将要完成的,是一件天大的事情,而在这全部的过程中,他王东升作为一个大了,无愧于老金。
然而遗憾的是,意外的到来,往往让人毫无准备。
按照流程,在主持人念完悼词后,所有人一同为逝者默哀,随后便是大家与殡仪馆的工作人员们一起,送着逝者前往火花间,但很明显,老金并不是真正的逝者,也就没有了最后一步的必要。
可林颂静并没有机会完全念完悼词。
就在预先准备好的悼词已经念到最后一段的时候,本来紧闭着的剧场小门突然洞开,被人大力推开的门骤然发出巨响,紧跟着十几个人一起冲了进来,丝毫不讲道理地推开挡在自己前路上的任何一个人,带头的那个中年男人更是径直冲上了舞台中央,一把拽过林颂静手里的麦克风,重重地摔在地上。
“都干什么呢?谁是主事儿的?都疯了吗?!”
落在地上的话筒显然是被摔坏了,巨大的嗡鸣电流瞬间充斥了整个剧场空间,几乎快要将男人的愤怒淹没下去。林颂静的身体完全僵住了,她只顾着呆呆地看着男人左顾右盼愤怒地寻找着领头的人,而身体不停颤抖着,什么反应都做不出来。
这时候,整个剧场空间里,王东升第一个反应过来,他迅速拔掉了音响系统的电源,而后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去,一把将林颂静扯到了自己的身后,强行压掉心底的所有情绪,镇静地说道:
“我是大了,您有什么事儿么?”
“你还敢问我有没有事儿?你他奶奶个蹄子的竟然还敢问我有没有事儿?!”
暴怒之下的男人猛然伸手,一把揪住了王东升的衣领,几乎要将他悬空给提起来,随后愤怒地吼道:
“给活人办白事儿,你要断了我老金家的根儿吗?今天不打死你,老子就不姓金……”
那愤怒的声音充斥耳畔,直击魂灵,王东升大脑一片空白,他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但可怕的并不是这件事情的发生,而是他眼角余光看到,在那些陆续冲上来的人的身后,一个略显熟悉的身影隐隐约约地消失在了剧场小门后面,而那个人,似乎就是殡仪馆陈总,也就是他的陈叔。
一股巨大且复杂的情绪瞬间冲进脑袋,紧跟着填满了心头,是愤怒、愧疚、委屈、难过杂糅在一起的难以解释的东西,这种多样且复杂的情绪很快便填满了他思绪的所有角落,整个人恍若被电击了一般,挣扎着想要动弹,可思维行动了,肉身却缓慢无比。
“抱歉……”
“抱歉个屁!”
“我想……”
“你想个鬼!”
“狗东西!”
“要点脸吧!”
一个又一个拳头、巴掌依次落在王东升的脸上,连带着的是围在身边的人们与挤不进来的人们的谩骂羞辱,他无力抵抗,只顾着用力低头、双手护住自己的后脑,从而尽可能地降低即将到来的伤害。
突然,所有声音都停了下来,周围只剩下各种各样或剧烈、或轻微的喘息声,阵阵钝痛从头与身体的各个地方传来,待到身体上的疼痛稍稍缓释,王东升终于能够抬起头来,然后就见到一个并不维安甚至十分单薄的身影站在自己身前,高举双臂拦住了所有人,只将一个背影留给自己。
那一刻,那身影,恍若神明。
那个人,是林颂静。
半晌时间,没有一个人说话,传进王东升耳朵里的声音,只剩下了林颂静的喘息声,他能够看到,在带头的中年男人身后,有的人们互相看了看,露出难以置信的惊讶神情。
突然有人清了清嗓子,紧跟着人群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