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黎猛然惊醒,睁眼便看到一张张面孔,有愤怒的、讽刺的、冷漠的、幸灾乐祸的。
忽然一个巴掌用力地打下来,微哑的男低音怒吼道:“我怎么生了你这样不知廉耻的东西?说,那孽种是谁的!”
“阿黎,你快告诉你爸,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你会有了别人的孩子?即便那孩子死了,可你这样还是会让蔺家对穆家恨之入骨啊!”母亲用手绢抹着泪,哭哭啼啼地说道。
那一张张面孔,都是她所谓“亲人”的面孔,逼着她嫁给蔺瑾谦,不问她遭遇了什么,只顾着把所有罪责推到她头上……
穆黎睁大了眼睛,无视这一屋子鄙视愤恨的眼光,只喃喃地问:“我的孩子呢?你们把我的孩子弄哪儿去了?”
死一般的寂静,只听到克制着的粗喘的声音。
“孽种!”穆德忠扬手又要打下来,一个低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打了于事无补。”
众人散开,纷纷推到墙边角落里。
蔺瑾谦操控着轮椅来到病床边,目光难得平和地看向如木偶般的穆黎,冷冷地说道:“想好了吗?你选择去哪儿?”
穆黎侧目,冷眼睨着他,咬牙问道:“你这个杀人凶手,把我孩子弄哪儿去了?”
“穆黎!”
蔺瑾谦抬手,制止了穆德忠的发飙,“不被祝福的孩子注定到不了这世上,这是它的命,也是你的命。你该庆幸,它死了,一了百了。”
要她认命?穆黎冷笑,咬牙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想要扑过去掐死他。
可她浑身乏力,还未坐起,就已满身大汗地跌回床上,气喘吁吁地承受着众人的嘲讽目光。
凭什么?她的人生难道就只配被人牺牲,
连自己的喜好追求都不能掌握吗?
“我要离婚。”
许久,沉寂的病房内响起她微弱的声音。
蔺瑾谦闻言,眸光微动,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却是不语。
穆德忠立刻暴跳如雷,冲到病床前,指着她的鼻子,恨铁不成钢地怒骂,“你有什么脸提离婚?要不是瑾谦大度,把事情一力压了下来,我穆家的脸早被你丢完丢尽了!瑾谦为你做到这地步,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哼……”穆黎冷笑,泪水不住地从眼角溢出,蜿蜒着流进耳蜗。
为她做到这地步?他不过是一个道貌盎然的斯文败类,眼睁睁看着她摔倒,看着她羊水破裂,看着她血染衣裙,却无动于衷!
她还有什么不满足?
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这一生就这样残破地了结了。
穆黎苦笑,笑得泪水更加汹涌,可
她还是那句话,“我要离婚!”
“你要是敢离婚,就不是我穆德忠的女儿!与我穆家没有任何关系!”穆德忠愤恨地说,扔下最后通牒,拂袖离开了病床边。
母亲哭啼哀求的声音再度响起,“阿忠,你别生气,阿黎是一时气话,你不要当真,我会好好劝她……”
“蔺家被你闹成这样,这婚是你想离就离的?”这时,蔺瑾谦一贯森冷的声音打断了啼哭,“就算是离,也只有我能提!你最好懂得什么是见好就收,否则别怪我不念夫妻情分!等你身体好些了,去英国吧,去了就别再回来了。”
穆黎长舒一气,闭上眼,最后一滴泪落下,蔺瑾谦要用婚姻套死她,要她用余生补偿给蔺家带来的“耻辱”。
她不认命。
可她还能做什么?
……
五年后。
又是一年深秋时节,
清凉山的墓地似乎比往年更加凄凉。
穆黎站在母亲赵心月的墓前,一袭素色棉麻的长裙在风中轻轻翻飞,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轻声说道:“抱歉,因为我,让你这些年抬不起头。一直没有机会跟你说明当年的事儿,现在说你也听不到了,但我希望你能保佑我,保佑我达成心愿。”
……
梨花溪一带是蔺瑾谦的居所,位于容城南部,青山为背,面朝大海,地如其名一样清新雅致。
蔺家长房独子蔺瑾谦在失去了双腿之后,便挥金置地,将这里圈了起来,盖起了独门独户的住宅,成为容城内人人提起便欣羡不已的城堡式存在。
提起蔺瑾谦,容城之内可谓人人敬仰,加之他失去行走能力之后,隐居在梨花溪,近几年鲜少露面,说起来便多了一种神秘之感。
然而对穆黎却并非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