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什么意思?”蔺易胜顿时愤怒起来,“难道你不希望她过得简单快乐吗?难道你不也喜欢她吗?”
喜欢……这两个字像是细小的两颗石头,跳跃着跌进了心井,激起层层波纹,却又不曾掀起大浪。
蔺瑾谦摩挲着紫砂茶杯的手指一顿,默然片刻,他一如刚才冷淡地说道:“胜,人的感情并不是只有喜欢这一种?”
“那还有什么?”蔺易胜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反问。
蔺瑾谦垂眸道:“佛曰,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你说,除了喜欢,剩下的又是什么?”
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这十二个字像魔咒般在蔺易胜耳边回荡——求不得,放不下!
孩子,你今生求什么?
我不知道。
你还小,现在不知道将来一定会知道,切记,今生求不得,不如修来生。
“我只求阿黎平安,快乐,再无烦恼,不被卷入无端之争。”千万思绪涌上来,比潮水还汹涌,却在褪去的一瞬间,仿佛理清,蔺易胜看清了毕生所求,喃喃着自言自语地说道。
对面的蔺瑾谦却是一怔,不妨蔺易胜会说出这样的话,他几不可察地微微拧眉,来不及问他,就见他已抬起一双过分明亮的眼,郑重地望着他,“人生八苦我没听过,但我在小镇的时候,认识一位叔叔。”
“所有人管他叫‘来生叔’,他说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有句佛言说‘今生求不得,不如修来生’,既然今生求不得,我便求别的可以吗?”
如果注定不能和她相守,那就求保她平安,换一个人去守她无恙,这样可好?佛祖,如果你看到我已放下执念,能
否许我这一个微小的请求?
蔺瑾谦不说话,不是刻意不说,而是被蔺易胜眼中的诚恳和认真震惊得说不出话。
蔺易胜紧盯着蔺瑾谦,再次请求道:“大哥,你带她走吧,远离这一切纷争!”
……
远离这一切纷争……蔺瑾谦依旧沉默不语,手中茶杯彻底放下,又抓起茶案上的佛珠慢慢转动,他眸光幽深,眉宇冷峻。
“大哥!”
“你走吧,胜。”蔺瑾谦终于开口,却是放下逐客令,“今天就当没有来过,我也当你没有说过这样的傻话。”
“不,我说过就是说过!你带阿黎走,我会履行一个继承人应履行的义务!”
蔺瑾谦闭眼摇头,“到了现在,不再是谁想离开就能离开的!但是你可以走,离开梨花溪,去做你该做的事情,以后都不要再来找我了,更不要提带阿黎走的话!”
“大哥——”
“罗赫!”蔺瑾谦扬声喊道,“送六少离开!”
罗赫一直守在门外,听到蔺瑾谦吩咐,便做了请的手势,“六少,请随我下楼。”
蔺易胜皱紧了眉头,垂在身侧的双手亦紧紧攥着,还想要说什么却已不能够,因为蔺瑾谦已转身背对着他,显然不会再多言。
他松开拳头,走之前做了最后的请求,“如果阿黎回来了,希望你能看好她,再一再二就有再三,下一次不知道有没有这么幸运了。”
……
这一日,梨花溪访客颇多,送走蔺易胜没多久,一年来登门不超过五次的侯奕竟然也亲自到访,一下了车就熟门熟路地冲上二楼,直奔书房而去。
侯奕几乎是把门撞开的,脚步才迈进,已迫不及待地说道:“你蔺家的事情恐怕是不能顺利进行了!”
丢下这样一句话,他就
在茶案前坐下,自主自觉地倒茶喝,竟像是赶了很远路途渴水的人,一口气连喝了三杯,这才正眼看向蔺瑾谦。
瞧着他仍旧一副风轻云淡波澜不惊的模样,他不悦地蹙眉,“你没听到我说的?”
“是你太太发现了端倪?”蔺瑾谦回道,视线没有从经书上移开。
原来他早就知道!侯奕重重泄了口气,“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并不知道,只是推测。”
“你连这个都能推测出来?”侯奕惊愕万分,复又调侃道,“果然是一天天不需要劳作,有的是时间去推测,脑力活动也不轻松吧?”
蔺瑾谦睨了他一眼,复又阅读着佛经,然而眼底的字迹却瞬间变得烦乱,他看不进去,只有那一句“今生求不得,不如修来生”在耳边回荡。
“阿奕。”他唤了一声。
侯奕顿时正襟危坐,喝茶的动作都变得紧绷,“怎么了?”
“我求你一件事。”他望着佛经道。
侯奕蹙眉,莫名感到沉重,直觉那件事不是他能做到的,不问是什么,他直接拒绝,“不要求我,我办不到!”
“你办得到!”
“办不到!”
“只有你可以!”蔺瑾谦抬眸,对上侯奕的眸子难得涌现出无助和哀求。
侯奕闭眼叹气,这下喝茶的兴趣已无,他转到榻榻米上躺下,分明是懒散的姿态,他说话时却透着无尽的无奈,“连你都办不了的事情,我又怎么能办到?”
蔺瑾谦合上佛经,佛珠还攥在手心,修长的手指拂过书页的封面,他像是没听到侯奕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