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朱莉的身后,照例跟着帝宫的医疗队。
那些人熟门熟路地走到她身边,给她支好输液的挂钩,然后将要输的液体挂上,连接上她手背上的留置针。
维持生命的液体源源不断地从输液袋里,滴进她的身体。
她被绑在这里这么久,滴水未进,滴米未沾。
之所以还活着,还有意识,就是因为这些液体。
身体所需要的营养和抗生素,足够她意识清醒地承受每日的痛苦。
这是靳烈风对她的刑罚。
看似没有他给其他人的残忍,却足够将一个正常人逼疯的刑罚。
无休无止地暴晒,无休无止地束缚,无休无止地折磨。
她已经感觉不到自己四肢的存在了。
仿佛她已经和这根十字架长在了一起。
白色的纯棉长裙,穿在她身上格外素净。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些人做这一切,目光落在看不到的远方。
就好像她的心并不在这里似的。
“阮小姐,今天您想清楚您的罪过了吗?”朱莉让那些医生离开,板着脸站在阮小沫面前问。
她每晚都要这么问上一句。
她要阮小沫认识到自己的错。
阮小沫不该顶撞少爷,更不该想着要从少爷身边逃开。
少爷要的东西,就是他的。
没人能抢走,也没人能逃走。
有人想逃,这就是罪。
阮小沫依旧眺望着已经日落的远方,仿佛没有听见她在说什么。
这样的状态,也已经持续很久了。
朱莉在她身边站了一会儿,没有等到她的回答。
朱莉径直离开了,留下宛如失去了语言的能力的女人。
阮小沫的脑袋一刻也没有移动过。
她安静而麻木地盯着同一个地方,眼睛一睁一合还算印证着她还活着。
朱莉的话她都听到了的。
可她不想回答。
让她认清自己的罪过……
她
的什么罪过?
没有对靳烈风一见钟情、对他爱的死去活来、痴迷不已,就像那些被他不屑一顾踢开的女人一样吗?
如果不爱他算是罪过,那她确有原罪。
她不会爱他,过去、现在、未来……永远不会!
就像是他说过……她永远不可能逃离他身边一样……
即使……她迎合他,她会得到什么?
按照他在游轮上的承诺、他在混乱中替她挡住子弹的行为……
她会成为下一个柳萋萋,还是一个永远上不了位的柳萋萋!
她恨那个女人,恨那个女人陷害她妈妈,抢走她爸爸,让她的家庭破碎。
她从小就没有什么安全感。
妈妈的注意力全在爸爸身上,总是忽略她。
柳萋萋母女欺负她、爸爸也漠视她。
小的时候,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她的爸爸妈妈和别人的爸爸妈妈不同。
她哭、她闹、她哀求妈妈不要抛下她去找爸爸,也希望爸爸能够多看她们母女一眼。
可得到的只有训斥和柳萋萋母女的嘲笑。
渐渐的,她学会了不哭、不闹,试着当爸爸也许会喜欢的乖女儿。
从妈妈病倒住院之后,她一有空,就求家里唯一对她还算好的司机叔叔送她去医院探望。
六岁那年,爸爸不在家,柳萋萋母女也都不在。
她带了几根悄悄攒下的蜡烛,和一个小蛋糕,去医院找妈妈。
那是她六岁的生日,只有妈妈能陪她过。
就在她点着蜡烛,在妈妈慈爱的目光中闭上眼睛许愿时,病房的门开了。
穿戴整齐的西装男人走了进来,把什么东西递给了妈妈。
她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听到母亲尖叫声。
“不可能!鸿风怎么可能和我离婚?”母亲完全失去了仪态和理智,像是疯了一样地狂叫着:“这
是假的!这绝对是伪造的!我不离婚!我不同意离婚……”
她吓坏了,放在病床边的小蛋糕被母亲掀翻,落在地上。
蜡烛的火苗蹿到了她的鞋上,迅速地燃起来。
还好张医生闻声迅速赶到,帮她扑灭了火,也给母亲打了一针什么,让她睡着了。
她看着好像和平常一样安静病弱的母亲,刚才的一幕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她才刚刚许了六岁的生日愿望:希望爸爸爱妈妈,柳萋萋这个坏女人被赶走。
生日许愿只是骗人的。
她从那时忽然就明白了这个道理。
她放下了所有的天真和幼稚,学会说谎话哄着母亲,学会了忍耐柳萋萋母女三人。
她不相信爱情,只是曾经……也许曾经在墨修泽身上……
阮小沫目光垂了垂,黯淡地落到了地上。
她不相信爱情……
也不会成为柳萋萋……
她不爱靳烈风……
也不愿意和他纠缠下去……
可她没得选择。
晚风吹来,越发空荡的白色长裙迎风飘扬起来。
她在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