窑厂招工的那天早晨，沈慈心到达时，眼前的场景让她几乎不敢相信。窑厂的大门口早已被人群挤得水泄不通，她自己都差点无法进门。幸亏有何青石和于麦子在前面帮她开路，硬是给她挤出了一条通道。她进到窑厂后，看着门口人头攒动的情形，不禁皱眉自语：“怎么都来得这么早？”
负责宣传的王大泉站在一旁，满脸尴尬。他自然不敢承认是自己昨日匆忙的宣传导致了这场混乱。昨天的场面他完全没控制住，急急忙忙只丢了个模糊的消息便跑了，压根没来得及告诉大家具体的招工时间。结果，大家没等到确切的时间，一个个都怕来晚了错失机会，竟都提前赶到了，且全都挤在窑厂的大门口，生怕站得太远被忽略了，抢不到工作机会。
乌梁海部族的人对此更是格外热情。毕竟在辽阔的草原上，从未有过这样的招工机会。乌梁海族人向来以游牧为生，能像今天这样在一个固定地点找工做，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更何况，他们刚经历了匆忙的迁徙，为了应对伊丹部的追击，沿途损失了大量物资，眼下正发愁如何渡过这个青黄不接的春季。听说窑厂可以做工换粮食，这自然成了他们争先恐后前后的原因。
看着门口的人群越聚越多，沈慈心知道已经没有再等待的必要了。于是她果断吩咐道：“让大家每家派一个人来，先登记名字和想做的工种吧。”
王大泉听到指示，立即高声向人群宣布：“大家伙儿，听好了！每家派一个人过来登记名字和工种！”嘈杂的人群稍作停顿，机灵一些的人已经迅速向前靠拢，开始有序排队。稍微慢半拍反应的人只能无奈地跟在后面排队。
登记工作随即展开，沈慈心亲自负责登记。人群里有人看到沈慈心是个年轻的姑娘，开始时还有些惊讶和质疑，心想怎么主事的是个女人。王大泉见状，立即大声介绍道：“这位是我们窑厂的老板，沈大姑娘！今天她亲自来给大家登记，大家放心！”
听到这话，众人神情中的疑虑有所缓解，但依然有些不解。沈慈心却温和地笑着，对着排在前面的人说道：“来，报名字。你家有几个人愿意做工？做什么工？”
眼前的男子看起来有些局促，但很快回答道：“我们家有四口人干活，不过姑娘，这有些什么工种啊？”
沈慈心微微点头，示意王大泉念出工种和对应的工钱。王大泉立刻大声地将窑厂里可选择的各类工种，以及每天的工钱一一宣布。人群听完后，议论声渐渐响起。眼前的男子没有多做思考，直接说道：“那自然是矿上的活了，矿工的工钱最高！”
沈慈心看了看他说话时的坚定神情，但也注意到他身材瘦小，便耐心地提醒道：“矿山的活儿确实工钱高，但也辛苦，风险大。你可要想清楚。”
男子毫不在意地挥了挥手，带着些许轻蔑的语气答道：“累点不打紧，反正是我家里的奴隶去干活。只要他们能多赚点工钱，我让他们吃饱点就是了！”
沈慈心听到这里，笔尖停顿在纸上，抬头冷冷地看着他。她的目光突然变得凌厉，逼得男子心里一紧，情不自禁地吞了吞口水。他心中暗自嘀咕：“这姑娘好生厉害！难怪能开这么大一家窑厂！”
沈慈心沉声问道：“你家里还有奴隶？”
男子有些不解，但依然理所当然地回答：“那是当然！我们乌梁海部族里，哪家没有几个奴隶？我自小体弱多病，所以家里多养了些奴隶，现在有四个呢。他们都很能干，保证不会偷懒。如果他们敢偷懒，你告诉我，我一定狠狠教训他们！”
听着他理所当然的回答，沈慈心心中暗自惊愕，这乌梁海部族竟然还保留着奴隶制！眼前这位竟毫不避讳地打算让奴隶去为窑厂做工。
她心中已有决定，抬眼扫视了一圈周围排队的人群，随后站起来，高声宣布：“今日来报名的，若是为自己报名的，优先到我这儿来！”
人群一时安静了下来，但很快又传来不满的议论声：“只能给自己报名？不让奴隶干活？那我们自己还要下工吗？那还养奴隶干什么！”
沈慈心耐心等待了一会儿，见仍没有人上前报名，便再次说道：“今日招工涉及到奴隶的问题，我需要与台吉和你们的族长商量清楚。我们的窑厂目前招收的工人，只能是自由民！”
议论声更大了，许多人显然对此并不满意，嘈杂的声音不绝于耳。沈慈心不再理会，起身走进窑厂，吩咐王大泉将登记的材料收好，随后让人把窑厂的大门关紧。
她站在窑厂内，看着门外混乱的人群，心中暗自思索：如果乌梁海的奴隶制度不改，这对乌兰部族来说意味着什么？以后的阿勤那，以后的乐民村是否也会有样学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