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二十四日。
阿济格进入河套追杀察哈尔第二天。
若此刻河套的天空有一双眼睛,它能看到方圆二百里内,无数人在对向行军。
麻英、陈奇瑜,都是前日抵达的河曲,商号立刻发饷。
加上之前的补饷,这算是钦差额外给他们的行粮。
大明边军第一次享受满饷待遇,有行粮可拿,那就是双倍饷银,士气顿时高涨,到处是欢呼声。
卫所将官去大帐议事后,带回来一个更加疯狂的消息。
一万真虏即将进入山区,十万人围攻一万人,临阵逃脱格杀勿论,每个首级五十两,战马完好每匹五十两,钦差现银足额实发,不会经过本部将官。
他妈的,这山里快挤得落脚地都没有了,十万人怎么会怕一万人,到处是嚷嚷进攻的声音。
东虏怎么能是虏呢,是银子啊。
五两银子就能雇佣死士的年代,封赏瞬间刺激出十万疯子。
所有人脑子里只有一个概念:抢银子咯。
昨日中午大同边军渡河,与延绥边军汇合,东西各四万人,分列黄甫川两侧三十里,翻山越岭向北狂奔。
中间约三万人,把兀良哈的族人放进河曲,顺着黄甫川河谷缓缓向北。
边军出发后,国本大宫来到河曲,保护他们人更多,五万镖局新兵。
山里尘土飞扬,到处是挖窑洞的人。
滔滔黄河之畔,荒凉的黄土高原热火朝天,西边在打仗,东边丝毫没有紧张的气氛,人和物资把土地占满了。
国本大宫在主关兵堡休息,山坡上的瞭望台可以看到滚滚黄河,属官们突然觉得他们好像是来赶庙会。
边镇屡战屡败,就是因为这么狂妄的原因吗?
为何他们一丝惧意都没有呢?
众人胡思乱想等了一天,恭顺侯吴惟英带着一千骑军轰隆返回。
林丹汗离开归化八天了,最快后天才能抵达黄河,钦差在西侧山中大营,请皇后和属官进入河套迎接察哈尔,太子就算了。
众人一想,来都来了,矫情什么,前后十五万大军,在山里的安全感属实有点膨胀,那就过河表示一下诚意。
中军大帐不在黄甫川,在东边兔儿沟一个背风的山坳中。
众人在黄昏才来到大营,附近大约两千多骑军,不停有斥候来来去去奔跑,山坡上约五千人,西边十里外就是黄甫川。
陆天明其实不想回来,他得抬一下宋裕本,让他来指挥这场战斗,没必要事事得自己做主。
奈何张宗衡和陈奇瑜都告诉他,跨镇合作的联军,宋裕本以镇总兵身份做主将,会产生严重的层级混乱,三方边军会因主官高低下意识对抗。
钦差可以不用亲自下令,但不能不在中军,这是兵权的特色,陆天明只好日夜奔马,绕道大同返回,从偏关过黄河来到兔儿沟。
此刻正在山顶瞭望战场形势。
张嫣与张世菁都穿了一套小号铠甲,铁血映衬之下,越发娇俏,带着几位红袍来到山顶的指挥台。
陆天明回头看他们一眼,对张嫣躬身行礼,众目睽睽之下,与张世菁来了个拥抱,对众人摆摆手道。
“胡尚书、许大人、孔大人、以及诸位,明日全部更换战甲,军中摆谱无所谓,但诸位这一身太鲜艳了,挤在一起很容易被远远发现,这里是伏击战,需要隐蔽。”
众人拱手答应,张嫣扫了一眼荒凉的大地,疑惑问道,“为何战场在这里?”
“不一定在这里,得看阿济格的反应速度。”
“来的时候,诸位卿家一直疑惑,为何女真会紧追察哈尔不放?就算阿济格鲁莽,也不会贸然进入大山百里吧?”
陆天明呵呵一笑,“这是个生存环境造成的认知问题,在我们看来是疑惑,站在女真和鞑靼人角度,其实很好解释。”
“此言何意?”
“娘娘和诸位大人回头看看南边,再顺着河谷看看北面,两相一对比就明白了,阿济格是骑军,他来不及反应。”
众人闻言,这才仔细观察地形。
站在山顶眺望,北侧大地像是被巨斧肆意劈砍过一般,一道道沟壑纵横交错,如同大地裸露在外的青筋脉络。
南侧大山虽然也是如此,但放眼望去,远处山顶齐平,好似塞外的丘陵地。
众人不停来回张望,对比之下,总算发现了不同。
这一片大山北坡平缓,南坡陡急,由南向北望去,沟壑纵横,由北向南望去,丘陵连绵不绝。
加上河谷北高南低,从北而来,会越走越快。
孔贞运鼓掌赞叹,“果然闻名不如见面,未身临其境,一切都是空谈。河套大山常年无人,连晋陕百姓都没总结出地理特点,那女真从没到过河套的高原地,他们会下意识杀进来,我们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必将取得耀眼战绩。”
陆天明对众人笑笑,“娘娘和殿下亲至,国本大宫会盟,有晋陕两省巡抚,有武勋公侯,有部堂大员,我们当然需要一场胜利来捧场,既要灭杀东虏,也要震慑林丹汗,如此才是煌煌天朝威严。”
这句话挠到了众人的兴奋点,连连躬身,“我等有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