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
大殿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周围的太监宫女们连下跪都忘了,一个个目瞪口呆地看着站在御案下方的那道身影。
刚刚六皇子说什么?造造反?
六皇子莫不是刚刚磕坏了脑子,失心疯了?
当今陛下登基以来,处决的文臣勋贵何止数百人,个个都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可哪怕是这些人,也没有一个敢在陛下面前声称自己要造反的。
第一个回过神来的,是站在皇帝身后的黄瑾。
“大胆!宁古郡王,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黄瑾跳将出来,将庆帝护在身后,“以下犯上,妄图谋逆,你已有取死之道!”
“我自然知晓。”李彻面不改色地看向庆帝:
“儿臣欲要造反,特来禀告父皇!”
而此时,庆帝已然从错愕中恢复了过来,伸手拨开挡在前面的黄瑾:
“朕明白了,你想借此疯癫之举,向朕表明自己撞坏了脑子?”
听到皇帝的话,李彻心中暗道一声‘果然如此’。
这位庆帝绝对是帝王心术修练到满级的人物,装疯卖傻在他面前根本不管用。
好在自己最终的目的并不是装疯。
“儿臣头脑清醒的很,并无半点疯癫,所说之话更是句句发自肺腑!”
“好。”庆帝怒极反笑,“你仔细说来,朕倒是要听听,你要如何造朕的反!”
李彻腰杆挺直,尽管心中怦怦乱跳,但他依旧让自己冷静下来。
“儿臣准备勾结前朝余孽和世家,纠集刺客、死士行刺父皇。”
李彻一本正经地述说着,仿佛他真的准备造反一样。
“哼。”庆帝冷笑一声,“帝都内的前朝余孽已经被朕杀干净了,仅剩的那些小鱼小虾翻不起什么风浪。”
“至于世家,就以你目前的状况,哪家敢和你合作?”
李彻继续说道:“那儿臣便去封地召集前朝遗孤,组建一支军队攻破山海关,打到帝都来。”
听到李彻的话,庆帝脸上不耐之色更深。
“宁古郡的确有几万前朝余孽,但他们连生存都困难,指望他们组成军队?”
“更何况,你当朕的山海关是摆设吗?”
“山海关乃是天下第一雄关,非二十万大军不可破,就凭你?!”
听到庆帝反驳之语,李彻面无异色,继续说道:
“既如此,儿臣可游说太子殿下和诸位藩王,群起而攻之,逼迫父皇让位。”
“太子?”庆帝面露不屑之色,“太子权柄掌握在朕的手中,朕说谁是太子,谁就是太子!”
“而且太子本就与你有间隙,你还指望他和你联手?”
“至于那些藩王,你当朕手下的锦衣卫是摆设不成?”
李彻沉默不语。
看到李彻没话说了,庆帝目光狠厉地看向他:
“现在你告诉朕,你拿什么造朕的反?”
面对庆帝那有如实质化的威胁目光,李彻抬起头和他对视。
似乎是引起了这副躯体的共鸣,李彻眼眶微红,身体微微颤抖:
“是啊,儿臣这样的人,拿什么去造陛下的反呢?”
庆帝猛然间愣住了。
是啊,李彻面对的情况已经糟糕成这样了,他拿什么去造反呢?
庆帝终于明白,一向温和隐忍的老六,为什么突然语出惊人了。
他是在通过这种方式向自己表明,他李彻根本没有任何威胁!
既然他没办法造反,自己又为什么要抓住他不放?
就因为他身上有着前朝皇室的血脉?
自己确实仇恨前朝皇室,此仇不共戴天。
那是因为,前朝炀帝杀死了自己的父母兄弟,灭了李家半个宗族,就连李家祖坟都没能幸免于难。
可是,这仇恨真的要算在自己亲生儿子身上吗?
庆帝沉默不语地看着面前的李彻。
李彻长相俊美,不像自己,反倒像他的母亲
那个温柔娴熟、柔情似水的女子。
她也是这样,无论受了多大的委屈,只会默默忍受,脸上永远挂着温柔的笑容。
庆帝的追忆被李彻悲愤交加的声音打断。
“儿臣今年十六岁,比儿臣小的皇子都封王了,众皇子中只剩下儿臣一直在帝都。”
“朝堂上下都知道,儿臣不被父皇所喜,就连皇宫中的下人,都不拿儿臣当回事!”
“儿臣活着,生不如死!”
“既然父皇不喜儿臣,儿臣索性造反,父皇便可名正言顺地将儿臣赐死,天下人绝不会质疑父皇半句!”
“万般错谬都由儿臣一人承担!”
李彻的一字一句犹如道道利刃,狠插庆帝内心深处。
每说出一句话,庆帝的脸色就苍白一分。
到最后,他竟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手脚已经开始止不住地颤抖了。
“还请父皇,赐死!”
李彻插手作揖,长拜不起。
大殿之中再次陷入长久的沉默,只能听到庆帝一人粗重的呼吸声。
其他太监宫女大气都不敢出,拼尽全力淡化自己的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