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彻的话,振聋发聩,如洪钟大吕,在众人耳边轰然炸响。
来自一个皇子的请罪,在这个时代无疑存在着颠覆性的威力。
自古以来,皇权天授,至高无上,高高在上的天会向人道歉吗?
前朝炀帝荒淫无道,把天下祸害成什么样了?
即便如此,哪怕他国灭身死的那一刻,天下百姓也没有得到他的一句道歉。
而在李彻那个时空,汉武帝晚年幡然醒悟、洗心革面,颁布轮台罪己诏的行为,更是让他坐实了千古一帝的位子。
由此可见,在某种条件下,皇族之道歉,非是无能,而是勇敢。
诸葛哲深吸一口气,逐渐恢复了冷静。
他压下心中惊涛骇浪,环顾四周,沉声道:“诸位都去忙吧,切记,此事定要守口如瓶。”
众人齐声应诺,临行前神色复杂地看了李彻一眼,而后各自散去。
“殿下。”诸葛哲恭敬道,“我们进去详谈如何?”
李彻自无不可,抬腿走进山洞,身后众人齐刷刷地要跟上来,本就狭小的洞口更显拥挤了。
“行了,你们在外面守着吧。”李彻开口道。
“可是”燕三连忙焦急道。
“没什么可是的。”李彻微微一顿,看向前面的诸葛哲,“我相信诸葛先生不会害我。”
众人犹豫不决,唯有胡强已经扛着棒子,蹲坐在洞口了。
胡强是李彻亲信,众人见他都如此,便不好再坚持,老老实实把守在门口。
诸葛哲听得真切,脚步顿了一下,但没有说什么。
两人步入岩洞之中,借着洞壁火把上微弱的火光,李彻好奇地四处打量。
洞中摆放的皆是书籍,一箱箱保护严密地放在各处,其中甚至有些古老的竹简。
书籍在古代那可是家传之宝,由此可见,这位诸葛先生似乎出身不凡,来头不小啊。
李彻好奇地问道:“不知诸葛先生出自何家?”
诸葛哲回过头,面上带着苦笑:“让殿下见笑了,在下乃是琅琊诸葛氏之人,因家事牵连,举族迁徙至此。”
李彻闻言,心中暗自惊叹。
琅琊诸葛氏,前朝宰相世家!一门三宰相,妥妥的名门望族!
前朝炀帝自焚于皇宫之后,诸葛家的辉煌也到了头。
诸葛家追随前朝太祖起事,与皇室关系匪浅,炀帝身死国灭,诸葛家自然也难逃清算。
只是诸葛家在世家中威望太重,哪怕庆帝也不敢将其族灭,只能全部流放到宁古郡来。
“诸葛家举族迁到宁古郡,怎么本王只看到先生一人?”
听闻此言,诸葛哲面露愧色,忽然跪地不起。
“先生这是为何?”李彻讶然道。
“诸葛氏……有罪。”诸葛哲咬牙切齿,羞愧难当,“除哲以外,诸葛家阖族皆居于内城,所作所为,皆为悖逆之举!”
李彻闻言大惊失色。
怪不得没看见诸葛家的其他人呢,堂堂百年世家,竟然全都跑到内城去了?
原道是举族北迁,却不想竟是举族投敌!
一门三宰相啊,哪怕不求你救世济民,至少不能甘愿委身蛮夷吧?!
他深吸一口气,望向诸葛哲,缓缓问道:“先生为何不去?”
诸葛哲咬牙抬起头:“宁为大夏鬼,不为蛮族奴!”
李彻面露欣赏,好在还有一个硬骨头,也算没把诸葛家的脊梁完全弯下去。
起身将诸葛哲扶起,柔声道:“诸葛家之事,与先生无关,先生不如和本王详细说说内城之事。”
“至于诸葛家之事,本王自由决断。”
诸葛哲站起身,张口欲言,但最终还是将那份求情的话咽了回去。
血浓于水,纵然族人再如何不堪,他亦无法坐视不理。
他只能稳定心神,将内城的大概情况娓娓道来:
“如今的内城共有三股势力,一为官府,二为前朝遗老,三为各蛮族使节。”
“宁古郡城建城以来,朝廷便派遣官吏和军队入驻。初时,尚能控制城池,有新的罪徒迁来也能有序安排。
然宁古郡城与各蛮族冲突不断,军士死伤积累,又无兵源补充,导致官府的控制力越来越低下。
及至后来,官府势微,军队更是形同虚设,反沦为前朝遗老与蛮族手中傀儡,任人摆布。”
李彻默然点头,心中了然。
说白了,就是好人没好报。那些敢和蛮族拼命的大庆官兵都战死了,孬种反而活了下来。
为国捐躯之忠烈,尸骨未寒,苟且偷生之辈,反倒窃据高位。
如此官府,焉有威信可言?
“至于前朝遗老,则是内城中人数占比最大的一股势力。
桓朝灭亡后,陛下接连判定十余个世家有罪,尽数迁往宁古郡。
这些世家虽然落寞,但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有很多死忠于他们的仆从、佃户、门客,几乎都是拖家带口而来。
这就导致前朝遗老的势力越来越大,逐渐发展成了城内最大的势力,真正的掌权者。”
李彻的嘴角抽了抽。
想起前身以为这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