墩子强忍手臂和身体上的疼痛,竭力回头看去。
只看到数千狼骑如潮水般涌来,郑二八的背影被狼骑吞没、分解、践踏
眼泪夺眶而出,两人相处的画面不断在脑海中运转。
两人年少之时,不务正业,只想做游侠,在乡里虽不事生产、不乐常业,但也声名在外。
直到误入歧途,替人出头背上了人命官司,两人结伴亡命天涯,最终沦落到罪徒营。
营中的日子不好过,两人浑浑噩噩,又相互扶持,勉强活了下来。
终于在那一天,一名年轻的殿下走入了罪徒营,对着他们高喊出了那句:“本王来带你们去死!”
从此跟着殿下一路北上,打过豪强、杀过山贼、灭过世家
最终来到这片关外之地,两人的敌人终于变成了蛮族。
墩子还记得,自己初次和蛮族对战时,第一个冲进营地,一刀砍掉了一条狗的脑袋。
郑二八还嘲笑自己是个虎比,斩下狗头不算军功。
转眼间,两人纳了靺鞨婆娘,在军中也有了官职,明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可是
墩子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声,胯下马匹似是被他所感染,疯狂腾挪着四蹄,速度达到极致。
脑海里有个声音低语:那是你的同乡!那是你的兄弟!那是你的同袍!
他被该死的契丹人杀了,回去,替他报仇!
而理智却在告诉他:“跑!不要回头,跑到底!”
郑二八不能白死!同伴们不能白死!一定要把契丹狼骑入侵的消息带回去!
墩子伸出手,扶住马头,将身体死死贴在马背上,形成一个降低风阻的流线型。
人马合一,向着朝阳的发现,疾驰而去。
跟在后面的契丹狼骑讶然地发现,前面的那个大庆骑兵突然爆发出的速度,竟连他们这些在马背上长大的骑手都望尘莫及。
墩子伏在马背上,上下颠簸,心中只存着那一个念想。
不知过了多久,他眼前阵阵发黑,终于扛不住晕死过去。
没有骑手把握方向,那战马的速度竟然更快了,而且不只是巧合还是马识途,正好向矿场的方向而去。
值守的哨兵看到远处有一骑绝尘而来,连忙出营查看。
却见马背上一个如同血葫芦般的男人,已经昏死了过去。
哨兵大惊,试图将墩子搀扶下来。
然而他的手死死环抱着马脖,任哨兵怎么使劲,都分不开。
没办法,哨兵只能去请示校尉。
不多时,校尉和石勇从营中跑了出来。
“墩子!墩子!”石勇上前一步,掐住墩子的人中,高声喊道。
墩子奋力将眼皮分开,视野一片无尽的黑暗中出现了一丝光亮。
“政政委?”
“墩子,怎么回事?”石勇一脸严肃,“你不是去训练了吗?伤怎么来的?其他人呢?”
墩子头疼欲裂,刚刚一幕幕在脑海中再次上演。
他咽下带着血腥味的口水,飞快地说道:
“政委!快!让兄弟们集合!”
“我们遇见契丹骑兵了,漫山遍野至少有几千骑,就在后面转眼就到!”
石勇先是一怔,随后转头看向身后的校尉。
这校尉也是老宁古军官了,从帝都开始跟随李彻一路杀出来的,立功无数,行事果决。
连问都没问,就向一旁的司号员喊道:“吹紧急集合号!”
司号员也不含糊,拿起军号就吹。
又对身旁的亲兵说道:“去,找几个人,骑最快的马,立刻向朝阳城汇报。”
“是!”
滴滴嘟嘟的号声响起,士兵们如同被触发了某个开关,放下手中的事,迅速穿戴好甲胄后开始集合。
墩子所在的营是个满编营,共750名士兵,全员配甲,其中还有二百多具铁甲。
在宁古军中,已经算是装备豪华、经验丰富、战力顶尖的营了。
但校尉略微思考了一番,就很快做出判断:
打不过!
上千名敌军,还都是擅射的狼骑,又是在无险可守的平原作战
胜算无限接近于零。
他想了想,看向身旁的石勇:“石政委,此战毫无胜算,我觉得应该立刻撤退。”
石勇皱眉道:“那些矿工怎么办?”
校尉面无表情:“矿工可以再招,这些士兵是殿下在关外立足的家底,不能全撂在这。”
和石勇不同,校尉是典型的忠君者,眼中只有李彻,没有什么百姓。
石勇这些天一直给将士们普及爱民教育,也算是有所收效。
校尉不会任由手下抢掠百姓,但要说拿士兵的命换百姓的命,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更别提让士兵留下断后,保护百姓撤退了。
普天之下,这种事情也只有一支军队能做出来,可那只军队在后世。
石勇沉默了下来。
他知道校尉说的是对的,军队留在这里只会全军覆没,到时候那些矿工还是要死。
但只能如此了吗?
殿下辛辛苦苦建立的矿场,那些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