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T9早
晚上六点半,有人不小心坠河,赵刚在去执勤的路上刚好看到,他跳下水去救人。浜仅馆
二六
也没有浮上来。
冬天的江水极寒,冻得人骨头冰脆。那溺水的人被他一把推上岸,自己却体力不支沉了下去,再后来消防队开着船,沿着水流的方向打捞,捞了一个多小时才把人捞上来。人当场已经没了,出于人道主义被送到了市医院里,等着家里人去看最后一面。赵涟清赶到医院的时候,老赵几个关系不错的同事都病房前等着。老叶浑身都是烟味,看着风尘仆仆赶来的少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抬手拍了拍他削瘦的肩,把他推进了病房内。病房里弥漫着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不知道是什么仪器疯狂闪烁着。床位站了两个白大褂,听到动静后抬起眼皮,问他是不是赵刚的家属。
赵涟清点点头:“我是他儿子。
护士带他走到病床前,他这才发觉床上躺了个人,用白布蒙住了,看起来像是一堵石膏。白布-掀开,便露出一张苍白的湿漉漉的脸。和老赵很像,却又没那么像,老赵的脸是黝黑的、健康的小麦色,这个人脸是灰百的,还发着胀,看起来比老赵胖了一圈。可再往下,脖子处露出一小截白衬衣,衬扣子扣到了最上面一粒,是老赵为了拍照刚买的新衣服。
一股莫名的眩晕感袭来,少年的身子晃了晃,忍不住伸出手,碰了碰父亲的脸。好凉,好凉啊,怎么会这么凉?父亲,你冷不冷?你怎么躺在这里?下午不是还好好的照了全家福吗?
模糊的声音从极远处传来:“家属确认一下,是他吗?"
赵涟清说不出话,也听不清声音了,他的喉咙好像被江底的水草缠住,连呼吸都呼吸不过来,几乎濒死、窒息。直到身后被人扶了一把,他这才发觉自己方才竟然直直地往下倒着,像是低血糖样。
老叶哽咽道:“涟清啊,你得坚强,现在不是倒下的时候,明白不?”这句话像是一把利剑,
直接劈开了眼前的虚妄和水草,让少年顿时又回到了现实的世界里。他又能听见仪器的"滴滴”声,
,又能听见医护人员的声音了。
他听到自己对护士说:“是赵刚。
小护士见惯不怪地点点头,利索地又将白布盖上了。
腊月的天,清寒无比,夜晚上挂着几颗瘦骨嶙峋的星子,冷漠地注视着人间。到底是看孩子小,老叶和几个同事帮忙张罗着殡仪馆的事,让赵涟清先去休息休息。赵涟清睡不着,不知为何来到医院的花坛,在花坛里走了一圈。
坚硬的鹅卵石硌着鞋底,十分不舒服。
西北风呼呼吹过,脖子顿时如同刀割般疼痛,他这才发觉自己匆忙过来,没有拉上外套的链,也没有戴手套,整双手都冻得通红僵硬,怀里像是揣着一大块冰。他手忙脚乱地想拉上拉链,可是手抖得好厉害,像是失去了知觉,像是被砍掉的不再受大脑控制的废肢,少年在寒风中尝试了许久,都没把衣服穿好。
壁纸是沈念和老赵的合影,他们三个人有次去附近自驾游,他在景区的大门给俩人拍了张游客“啪嗒”一声脆响,手机从口袋里掉了出来,屏幕闪了闪。
照。
来,看起来十分严肃。而一旁的沈念笑嘻嘻地攥住了赵刚的手,满脸天真无邪。画面上的男人拘谨地站真了身体,似乎非常不适应镜头,不仅没有笑,浓郁的眉峰还蹙了是做梦吗?
今天晚上,此时此刻,是做梦吗?
第二天醒来,老赵就会回来了对不对?他会和往常一样做好早饭,下班后去拿全家福的照片,从仓库里找出打孔器,将全家福挂在墙上
他不知道打孔器在哪儿,他其至不知道仓库的钥匙在哪儿,没有父亲可怎么办呢?谁能告诉化该怎么办才好?他已经没了母亲了,现在彻底孤零零一个人了,诺大的天地间再也没有一个血脉相的亲人了
手机在这时响了起来,是一通电话。赵涟清回过神,将手机从地上捡起,摁了拨通键。“喂?‘
叶阿姨的声音传来:“涟清啊,你..还好吗?”
“嗯,叶叔叔和我爸的同事都来了,
有他们帮忙,我还好。”
那边"嗯”了一声,便陷入了沉默。过了一会儿,才是试探般问:“你想不想听一听念念的声音?念念。
这两个猩红的大字出现在脑海,少年微微一愣,瞳孔剧烈收缩成了针孔般的大小。那是一种奇怪的感觉,好似方才已经彻底死了一次,如今又活了过来,凌烈的寒风吹得他浑身都在刺痛。他颤抖着道:“好,我想、想听听她的声音。
接到老叶的电话后,叶阿姨便上了门,把念念接了过去。小姑娘刚刚洗完澡,头发还是湿漉溏的,
茫然地被叶阿姨牵着:“哥哥,你要去哪?"
赵涟清说:“去医院。
“你生病了吗?”
赵涟清摇摇头:“哥哥马上回来,念念乖,先去叶阿姨家等一等,好吗?"小姑娘便什么也不说了,睁着黑葡萄一般的眼睛看着自己,缓缓点点头。让她湿着头发出门了?
这是赵涟清能想起来的最后一面,他心痛如绞地心想,她吹干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