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就忍不住跑到了一个流浪歌手那里,听着对方唱一首不知名的英文歌。 配乐是电吉他,热热闹闹的,没有国内盲人拉二胡的凄凉感,配着喧嚣的人声,总是让人感到一种恰到好处的美,唯一的遗憾就是整首曲子不算太长。 旅行家就着最后的一点音乐把炸鱼薯条全部吃掉,听着四周人吵吵闹闹的声音,感觉自己寒夜独自一个人行路时沾染的凉意都融化了不少,整个人都暖和了起来。 伦敦城里面没有雪,也许是已经融化了。 北原和枫踩着干净的街道回到大道上去找自己的旅馆,临走前和那位女士打了个招呼,走的时候怀里抱着一捧鲜亮的花。 那朵香槟色的玫瑰在他的怀里悄悄探出一个脑袋,好像正在懒洋洋地打哈欠。明明一捧花束里有那么多的花,但只有它冒出来,好像天生就有不服管教的傲气。 也许世界上的玫瑰都是有点轻慢的,但这也没有办法,谁叫它们总是那么美,美到有充足的理由任性。 北原和枫怀揣着花朵,来到了自己预约的宾馆,付清钱款入住,顺便要了一个可以插花的玻璃花瓶,在入睡前给它装了一半的清水,把那束花认认真真地插在里面。 花瓶后面是窗户,窗户后面是伦敦眼,当时正在发着紫色的光,在夜晚各种各样的光线里美得独树一帜。 “早上去看看拜伦和王尔德……再问问他们伦敦有没有什么值得推荐的地方。不过我总觉得这两个人可能都不太靠谱。不过能和他们再会我还是很开心去的。” 北原和枫趴在窗沿上,伸手碰了碰玫瑰的花瓣,自言自语了一两句,接着又想起了他那两个朋友的样子,忍不住失笑。 再会。 对于他来说,这是一个有些陌生的词汇,但正因如此,他才格外地期待着。 “还有你们,也早点睡吧。我可是答应了她要好好照顾你们的。” “晚安,花儿们。” 旅行家看着瓶子里的花,最后弯起眸子,轻声地与它们告别,就像是他与自己的任何一个朋友在晚上告别一样。 房间的灯被关上了。 北原和枫今天打算睡得早一点,好应对白天自己要见的那两个精力旺盛的家伙,但是在钻到被子里闭上眼睛的时刻,他还是忍不住花了一段时间回忆与怀念。 他想着自己和拜伦一起越过的海,想着看着王尔德画画的日子,想着威廉坐在屋顶上,也不知道现在有没有下来,会不会被风吹到感冒。 他还想到了花瓶里的花,还有那个在小镇里送给他花的女孩。 在分别时,少女那对漂亮的眼睛看起来湿漉漉的,像是被水浸泡过,但是最终还是没有哭出来,只是看起来很忧伤很忧伤。 “能够离开是一件好事。” 她仰着自己的脑袋,努力地在脸上撑出一个笑,声音听上去却带着沮丧与失落的音节,像是被风冻得瑟缩的小花。 “其实我也想离开……我不想就这样在剧本里这么表演下去。我是一个人,我想要做一个真正的人,我……” 她停顿了一下,把后面的话全部都吞咽到了自己的喉咙里,只是努力地笑起来:“谢谢你愿意陪我过圣诞与新年。” 在圣诞节,不想要继续当一个演员的少女第一次鼓起勇气,从舞台上跑下来,朝着不属于这个戏剧的观众伸出了手,也是第一次对着一个陌生人说出了自己内心所有的苦闷。 让她自己都感到有些幸运的是,对方并没有觉得冒犯,甚至还照顾着她,把她当成一个真正的人来对待。 否则就连她也不知道自己这种天真的勇气是否还能持续下去,又能够持续多久。 分别时的北原和枫看着眼前的这个姑娘,叹息了一声,伸手抱住这个孩子瘦弱的身子,主动揉了揉对方的长卷发。 “想走就走吧。” 旅行家垂下眼眸,似乎是想到了当年有着同样固执眼神的自己,用温和的声音说道。 “不要让自己后悔——渴望旅行的人只有生命中拥有一场旅行,才可以说是完满的。” 少女懵懂地抬起头,看到眼前的旅行家对她勾勒出一个微笑,在这个短暂的拥抱结束后轻声开口:“再见啦,赫米娅。” 名为赫米娅的少女张了张嘴,粉红色的眼睛看着这位旅行家,一时间没有开口。 眼前的旅行家在这个未曾下雪的雪夜里撑着一把透明的伞,怀里抱着她自己送出去的花,枫红色的围巾被寒凉的风扬起一角。 那对柔和明亮的橘金色眼睛里好像落着与街道上一样厚的雪——并不让人感到冰冷,只是柔软到让人有些觉得他正在忧伤。 “……” 赫米娅抿了一下唇,最后还是组织好了自己的语言,接着便朝着对方露出了这辈子自己最灿烂的笑:“嗯,再见,北原先生!要好好照顾我送给你的花!” “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它们的。” 北原和枫眨了眨眼睛,先是看着自己怀里鲜艳的花朵,用仿佛在微笑的语气回答。 接着是一个轻柔的扑朔声。 旅行家愣了愣,从无眠的黑暗里睁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看到了自己放在窗沿边的花。 花还在盛开着,背后是大城市稀疏的星光与明亮的灯透过玻璃花瓶百折千回地闪烁,瑰丽得如同被拘在瓶子里的星海。 香槟色的玫瑰混杂着白花紫边的洋桔梗,水晶草脆弱纤细的花朵黄白相间地点缀,美得一如孤冷的星。尤加利叶则在郁郁青青地绿,像是无声燃烧着的火焰,发出无声的喧嚣。 看上去和入睡前一模一样。 但是北原和枫却惊讶地挑了下眉,从床上下来,没有打开灯,只是走过去,目光落在那一束美丽的花里。 ——那是一只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