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破阵(一)
“原来是这样啊。”
“榜首不是舒羽吗?”
“听见没……小女郎,骗文章,欺名盗世状元郎……“人呢?”
“怎么还不来……
戴着五颜六色头绳的知知出现在人群中,又骤然消失。只留下坊间各色短谣,在书院放榜前专道状元舞弊之事,一时间人声鼎沸。“骆兄。”
时怀瑾捧着木匣,站在书院的大门后,犹豫了片刻。作为书院考录中,乐科的总教习,骆闻在唱榜时无权缺席。他负手而立,看着书院大门处已逾千年的古树,枯黄的树叶一点一点从高处飘落下来,这枯叶仿佛不是来自梨树本身,而是通往千年前昊天的门。“骆兄可曾听闻外头风声?”
骆闻回首,看着时怀瑾,摇摇头。
“有人直指舒羽此次魁首成绩系舞弊所得,来势汹汹,全城都在观望书院如何处置。”
“如何处置?”
骆闻本就因牺牲舒羽一事心怀不满,如今听到这凭空捏造的舞弊,忍不住嗤笑出声:
“舞弊本就是无稽之谈。”
“她三场书面考试皆在书院内亲试,由各科总教习亲自监考,这等构陷简直……荒谬至极!”
他言辞激烈:
“陛下不容舒羽性命也就罢了。
…可书院,若连学子声名都护不住,我等有何颜面执这天令教鞭?”时怀瑾看了骆闻一眼,终究是走到骆闻身边,沉声道:“骆兄可曾算过两害相权?”
“若是以舒羽的声名,换她的性命呢?”
骆闻的眉头紧锁:“怀瑾兄的意思是……
时怀瑾看着飘落的枯叶,声音平静:
“若舒羽今日不在榜首,陛下便不会点名要她性命。”“弗如暂夺舒羽魁首之名,待风波平息一-再做打算不迟。”时怀瑾言简意赅:他亦不忍牺牲学子性命,不如将错就错,待到风波平息后,再为舒羽平反。
骆闻神情一凛,眼神落在时怀瑾手中木匣上:“怀瑾兄慎言。”
“考录乃书院根基,岂能为莫须有的罪名黜落考生?”“莫须有?"时怀瑾反问,“这女状元的流言蜚语,可不是今日才起的。”“自考录结束当日,就有人为女状元造势,为的是一一今日的捧杀。”骆闻却抓住了重点:
“女状元的声势,不是怀瑾兄的手笔?”
时怀瑾摇摇头。
骆闻继续道:
“我一直以为,是书院在为她造势,毕竟怀瑾兄欲借她魁首之名推行止戈改革。”
“如今想来,故弄玄虚的竞另有其人。”
时怀瑾神情严肃,陷入沉思:
“舞弊虽是恶名,若是她不是魁首,那她的答卷,也不必公布了。”骆闻只觉得讽刺:
“怀瑾兄是觉得,认了舞弊,反而能留舒羽一命?”“名声尽毁,与死何异?”
时怀瑾扫了他一眼,淡淡道:
“那骆兄以为如何?”
“书院本不得涉政,然边境告急,陛下却忧心镇北王的兵权。”时怀瑾打开木匣,看着舒羽答卷上“以武止戈"四个大字,不由得苦笑。“昨日御前苦谏,才换得这朱砂御批。”
“原想借她魁首的策论,开止戈先河,既全了书院不涉政的体统,又能为南北战局撬开一线生机。”
他将这答卷取出,抚摸着其上的朱批:
“如今却横生枝节,流言骤起……
“此刻若强行揭榜公示,天下人只会盯着舞弊疑云不放,书院亦陷于自证清白的口舌之争。”
“这答卷的真意,早已无人问津了。”
他将答卷折好,递给骆闻:
“倒不如,将错就错,留她一命。”
骆闻看着他递来的答卷,眼神复杂:
“留她一命?”
“时院长,证她清白,是书院本分。”
骆闻没有接。
时怀瑾握着舒羽答卷的手,悬在满地枯叶之中。院长的责任如大山般压在他心头,时怀瑾终于控制不了自己的声音:“骆兄教我,书院要如何帮她证清白!”
“证她清白,便是认了这大逆之言乃书院授意一一“在千夫所指中,让书院众教习和监考对着昊天起誓,说这"以武止戈'的策论,起心动念,字字句句,都合乎规矩!”他将答卷再次展开,只见满纸狂言:
“这纸上的字字锋芒,要让书院剖心心明志,为她的答卷作保。”“这策论的刀锋本要斩向南北的战局,骆兄可敢率先出门为其作证,将矛盾带回书院?”
骆闻看着时怀瑾赤红的眼眶,知晓他一夜未眠,一时无言。时怀瑾喉间发苦:
“纵能证其清白,将她送上魁首之位。”
“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必死之局。”
“进退维谷,如何两全一一骆兄教我?”
午时的钟声响起前,时怀瑾合上了唱榜的木匣,拂袖而出。骆闻手中,舒羽落单的惊世策论,落入满地枯黄。午时的钟声响起之前。
黑云满城,天色依旧昏暗。
江步月坐在书房里,看着微弱天光透过窗棂。花瓶里的兰与竹对着窗外,落在他皎洁衣袍上的影子,是阴沉的黑色。他就这样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