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梨枝怎么也没想到,在她消失的四日里,这天地竟已发生了如此多的变化。 “成亲呀。”桃夭依旧气鼓鼓的,没好气道:“喜帖都发遍咱们四海八荒了,就差敲锣打鼓的昭告天下了,你的英雄事迹,也因此又在宗门里传了好一圈呢。” 白梨枝闻言怔了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扶黎宗小师妹白梨枝因何而死,扶黎宗弟子各个心如明镜。 结果白梨枝身死没几日,浮屠宗便传来渊崖大婚的消息,这仙门弟子私下里难保不会议论她几句。 想到这里,桃夭更生气了:“就算人死了,也不能这么糟蹋呀。” 白梨枝此时脑子已经有些空了,呆愣愣的站在原地,好半晌才缓过神来。 “真的……是渊崖吗。”她仍旧有几分不相信,怀着最后一丝希冀,向桃夭确认:“浮屠宗宗主渊崖?” 会不会记错了? 白梨枝安慰自己。 她想,她与渊崖相识十年,多少也算半个故友。 且不说舍身救他,单说二人相识十年的情谊,就算他真的一点点也不爱她,那应当也不至于…… 在相识十年的好友尸骨未寒之时,满心欢喜的行大婚之礼。 “对啊,就是他。”桃夭毫不犹豫的击碎了她最后一点希望,“听闻他庆功宴那日,见那苍炎宗的女魔修第一眼便喜欢上了,然后第二日便主动遣人去求了亲,可积极了。” “第一眼就喜欢上了。”她低声喃喃,“第一眼……” ——他真的半点,都不曾在意过她的生死。 意识到这一点,心下生出几缕藤蔓般的委屈。 ——分明……是为了保护他,她才挡下的那雷劫呀。 为什么她一朝身死,消散天地,而他却恍如没事人一般,觥筹交错,娇妻在侧。 白梨枝垂下眸子,掩盖眸底的水雾。 甚至……还在她尸骨未寒之际娶妻,叫她沦为仙门笑柄。 这……便是她痴缠十年后的结果吗? 梨花树无风而动,几瓣雪白的梨花瓣悠悠飘落,落在地面上,化作一地尘埃。 “枝枝?”隐约发觉白梨枝情绪不对,桃夭推了推她,“你怎么了?” “我……”白梨枝埋着头,看不见表情,可她的声音却有几分湿意,“我有些后悔了。” 她的声音很低,以至于桃夭一开始没听见,“什么?” “我……后悔了。”她再一次轻轻开口,哭腔更重了些,“是我不对,不该满心欢喜的沉溺于男女之情,不该……这般固执的喜欢一个人。” 一滴晶莹滑落,滴落在地面,破碎,迸溅满地泪花。 “明明我早就应该知道的……”她忽然抽噎,泪珠一滴接一滴,止不住的往下落,“他不喜欢我,无论我怎样努力,他也不会多看我一眼。” 像是沾了晨露的梨花,耷拉下花瓣,颓然得仿佛随时都会被一阵风吹散。 桃夭愣了神,她怎么也没想到,白梨枝会突然掉眼泪。 之前不是眼也不眨的挡下了雷劫吗?怎的如今忽然这般脆弱了。 “你你你你别哭呀。”花灵没有眼泪,桃夭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伤心的魂魄,但又想起那仙人临行前的叮嘱,擦了把汗,只能硬着头皮劝慰,“这事儿都过去了,就不用再想了。” 早知道她听了会这么伤心,刚才自己便不该说这件事。 桃夭肠子都要悔青。 “如何能过去呢。”白梨枝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啪嗒啪嗒的便往下落,“纵使我与渊崖恩怨两清,但仙魔势力平衡之事,又岂能忽视?” “你方才也说了,而今四海之内出现了两位元婴魔修,扰乱了仙魔两界之间维持多年的平衡……往后,又不知要给仙门带来怎样的灾祸。” 嗯,思路很清晰,知道自己闯了祸。 桃夭有点欣慰,但这样的欣慰并没有持续很久,因为白梨枝的眼泪珠子落得更凶了。 “都怪我。”白梨枝陷入深深的自责,“我不该、不该为了一己私情,将整个仙门置身险境,呜呜呜呜,都怪我……” “也……也还好啦。”桃夭非常想违心的告诉她这件事其实没那么严重,但很可惜,她是个花灵,天生不会撒谎,只能干巴巴的道,“虽然确实闯下了祸事,但是,没关系,只要你有心,定能弥补的……” 这安慰听着就很虚假。 桃夭心下鄙视自己,若是什么事都能弥补,那又哪里来的那么多弥天大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