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谢延堂一早就访客不断,谢诵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因为今日刚好逢五。 上次在别院外面被谢诵呛了一口,继夫人甄氏便不愿出来‘妨碍’他了,让人送了两箱换夏的衣裳到西苑给谢诵,是身为长辈该有的体贴。 谢诵连箱子也没打开,在榻上翻着一本从前爱看的书,觉得里面说的都是一些糊涂的道理,看着看着就笑了。 谢延堂终于派人来请他,谢诵进了书房,看见谢延堂的脸上还残余着得意的光芒,刚刚一定受了不少恭维。 看着儿子,谢延堂志得意满的神情消散了些,好心情让他能够施展慈爱,何况谢延堂已经再一次决定:再也不和谢诵争吵了。 谢诵站在屋子中间,像一根上好的木料。 谢延堂道:“我听说了你给保幼堂建私塾的事,做得很好,我会让人把这件事传给皇上,你只要再接再厉,便立下了高人一等的名声。” 谢诵道:“从善是为了立下名声吗?我以为像你这样声名显赫的高官,心中是以圣贤为榜样的。” 谢延堂支起身体问:“圣贤和名声相悖吗?哪个圣贤会缺了名声?做得好当然要广而告之,这有什么好争论的?” 谢诵道:“是没什么好争论的,但是你不要胡乱插手我的事。” 谢延堂道:“我是你爹,难道别人对我夸赞你的作为,我便冷着脸道:干我何事?” 谢诵道:“如果你能这样说,我当对你刮目相看,你说,叫我回来是为什么?” 谢延堂摆正一口气,“婚事,你上次去余家吃饭见到了婉婉是不是?她已经是个大姑娘了,你余伯父想给你们结亲,我也这么想。” 谢诵道:“不行。” 谢延堂道:“你一直嫌这嫌那就算了,上次嫌宋家小姐不会做饭,我也忍了!这次你再敢对婉婉挑剔试试,我看你能堕落到何种境地!” 谢诵道:“不行。” 谢延堂咬牙,攥拳,“不行也得行,你敢不听话,就是想毁了婉婉的名节。” 谢诵沉默,“所以你不能随便决定。” 谢延堂道:“我是你爹,我就要决定!婉婉配不上你?你再也找不到比她更好的姑娘啦。” 谢诵道:“你要逼我?” 谢延堂道:“是你逼我。” 谢诵不得不担心,谢延堂会私自和余家定下亲事,那一定会伤害余溪婉,他也会毫无退路,犹如打开一片惨烈的战场。 谢延堂道:“辛哥儿,你不属牛,却跟牛一般犟。你恨我也行,嫌弃我也罢,自己的路还是要好好走。” 谢诵道:“我在走自己的路,但你想逼我屈从,只有你认可的路才是‘好路’,你为什么不生多几个儿子来任你摆布?” 谢延堂忍不住生气了,“放肆,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我为你的一片苦心,只有我自己才懂。” 谢诵道:“你的甄夫人也懂,我已经决定参加今年的大考了,这样应该能让你高兴一点。” 谢延堂得到了一丝喜悦,暂时没有再提和余家的亲事,想让谢诵考完功名再说。 谢诵饿了,但又觉得吃不下,他离开家,骑着马茫然地向前,长叹一口气后丢开了跟在身后的负担。 直到大考以后,他和余溪婉的亲事应该不会再提了,谢诵觉得他可以找机会去向余溪婉解释清楚,但好像有点挺不要脸的。 不知不觉,谢诵走到了丰乐斋。铺子门是锁的,正当谢诵准备离开的时候,看见辛有从石桥上走过来了,他便笑着把马拴好,站在门口等她。 辛有走近了,笑着问他:“谢公子,你从哪儿来?” 谢诵学着话问:“辛姑娘,你从哪儿来?” 辛有道:“早上宋夫人来学做点心,做好后多出了一份,我去国子学送给了陈大人。” 谢诵道:“哦,见到陈泽兴了吗?” 辛有打开门锁,请他进去,“没有,我怕陈大人不自在,就请门口的学工转交给他。” 谢诵道:“那天陈泽兴说的话,也是突然被刺激了心性,慢慢地过去后,大家就能像以前一样坦然相对了。” 辛有道:“我想告诉陈大人,他没有做错什么,也没有伤害谁,真的不用自责。” 谢诵刚想安慰她,肚子忽然响亮地一叫。 辛有关心地问:“你没有吃午饭吗?” 谢诵点点头,这煎熬的一日至此,总算捱到了愉快的转折,辛有说要帮他煮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