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工具,之后也没见师傅扛出来摆上?” “那是我家原先留的一床琴,我不舍得卖它,就一直带在身边。” 高师傅指了指床背后的墙上,挂着的那块木头。 “琴?”罗老三哪见过这种。 “所谓琴棋书画,琴,就是指瑶琴,七弦,十三徽。我母亲原是官宦人家的小姐,这是她带了来的。小时候,也教我识谱看弦,因此会一些指法技艺和几首小曲。” “高师傅果然是高人!”罗老三抚掌大笑,又赶紧的躬了身作揖,问 “不知高师傅可否一并教小女习琴?” “如若不嫌,我倒是也愿意倾囊相授。只不过这琴向来有难学易忘不中听的说法,比不得筝乐琵琶那般悦耳,若不是真心儿的喜欢,学着枯燥乏味不说,手上且须吃些苦受些痛,也不知她愿不愿意? ” “哎呀,高师傅真是我们罗家的贵人。 ”罗三爷大喜,真当是缘,妙不可言。 这罗老三不由命人收拾了上好的屋子,赶制了衣裳被褥,把高师傅当贵客一样供起来。又先从家里搬了几样家俱去店里充上。这木工活,都不紧要了。 那一年,罗湘十岁。 高师傅在罗家停桓了六年,除却帮罗老三做几套家俱,其他时间就一门心思的教罗湘画画弹琴,直至罗湘行将出嫁。 这日是罗湘的生辰。六月的暑气,到了晚间倒也消了不少。罗老三在院子里摆了茶水果点,纳凉赏月。却见高师傅扛了琴出来,笑道, “我来弹一曲《良宵》 应个景,不知可否?” “那敢情好!”罗老三急忙起身让座,又把茶点这些撤了另放,腾出石桌来, “话说这些年,不过是听小女零零落落的弹过一些,我也听不懂什么。今日能听高师傅亲弹一曲,也算是三生有幸。” 高师傅的《良宵》,恍若风轻云淡,月朗星稀,果然是清雅脱俗幽静怡人。 “再弹一曲《凤求凰》,算是预祝大姑娘与未来的姑爷,鹣鲽情深琴瑟和鸣。” “好听好听,若是高师傅到时在婚宴上弹,那就更好!”罗老三的非份之想。 “三爷,太太,大姑娘,我不日就要离开,怕是等不及大姑娘的婚期了。” 高师傅却一口回绝。 “高师傅,怎么要走?”罗老三大惊。 “要不是三爷这些年的盛情,我不知在哪流落漂泊风餐露宿呢?此等大恩,真是无以为报。” 高师傅作揖行礼,又回身捧了琴道,“这张琴,是我这两年得的一块桐木斫的,可惜没有新的弦,我只得卸了我那张琴上的弦来充数,还请大姑娘不要嫌弃。就当是师傅送的不值钱的新婚礼物。” “师傅!”罗湘早已哭将起来,扑通一声跪下来,磕了头,这才双手接抱过琴来,呜咽着不肯起身。 “傻孩子,快起来。人生终须一别,咱总算是也有缘遇上了,比起那些个不曾遇上的,已经是赚了,你说是不是? ”高师傅扶着罗湘起来,满怀歉意的说, “本该把我的琴送你,但那是我母亲留给我的唯一的东西,我得留作念想。 ” 离别那日,天上下着小雨,罗湘坐在门口的长廊边,弹起了刚学的《阳关》。 “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高师傅与众人一一道别,听得此曲,不由轻叹一声,头也不回的走了。 自此杳如黄鹤,再无音信! 罗湘湿了眼眶,高师傅本就是个喜欢行走浪迹的人,也不知道这些年他在哪里,过得好不好;那张无弦的琴,有没有找到以之相配的弦。而原本的弦,就象是高师傅留给罗湘的念想,在新的琴上得到了延续和传承。 那么芳萍呢,只记得那日她巧笑嫣然, “今儿个喝了好茶,要是能听姐姐弹个曲,就更好了。” 罗湘不知为何的推脱了,现下想来却很是后悔,也不知此生,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 一曲《阳关》别江南,烟雨却恨书信慢。 半阙《相思》自难猜,但问知音今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