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藏在浑浊大雨下发生的事实在荒谬,远不止宁珩派贴身侍卫快马加鞭冒雨赶回庄上,让宁宝珠“顺路捎人”这一件。 不过,这其中隐秘,也只有宁珩的贴身侍卫宁十一一人知晓。 宁十一看了眼端坐在案前垂眸写字的世子,指骨匀称修长,骨节流畅,肤色冷白。执笔的手弯曲,手背上淡蓝色的筋脉细细流淌。 仿若玉雕的一双美人骨。 却看得人心里一阵惶恐。 谁能想到这位——上京城众人口中不近女色,清冷矜贵如谪仙,温润如玉的宁世子,竟能做出那等……荒唐事! 回想起那日,世子好端端在庄上待着,不知听暗卫同他说了何事,就即刻动身前往菩提寺。 抵达寺外,寻了一处偏僻地,漫不经心地淡淡开口,“去找到温府的马车。” 宁十一还以为世子是要寻那温家女。 下一句,却听他温声道:“将她的马车弄坏,做得隐蔽些。” “她的马车?世子是说谁……”宁十一难以置信自己的耳朵听到什么,想再次确认时,就见世子撩起眼皮。 半晌后,从容一笑,只是那笑意分毫不达眼底,“自然是我那未过门的妻子,温府嫡女,温家三小姐温雪杳的马车。” 世子是有意弄坏人家的马车,还佯装路过,让人三小姐不得不开口求他。 只不过,世子算有遗漏,未曾料到三小姐身边还跟着个碍眼的人…… “元烨。”温柔的声音落下。 宁珩收笔,最后一笔没稳住,大片墨汁氤开,几乎将那笺纸上的“烨”字完全染黑,辨不出原形。 宁十一心惊胆颤地将视线从案几上收回,不敢再看。 瞧这模样,说他家世子不喜女子的传言多半是假的。 但也未必,哪个男子得知未婚妻移情别恋,或也会在意一二,所以也不排除世子只是不允许有人这般作践他的颜面罢了。 清雅的梅花玉版笺上,冰裂梅花纹底渗进墨,也染成黑色,不复清透雅致之原貌。 雕刻着兽首的狼毫锋利地垂落,笔杆是一截白玉,无半丝杂色,泛着冷冽寒光。几根青白有力的指骨弯折,分毫不错地掐在笔端,掌控着它。 彻底将笺上二字,一笔划去。 宁珩这才抬首,如玉般的脸上露出清浅笑意,嗓音温润如常,语调平和,好似在谈论今晚月光凄凉,“元烨,真可惜,还不能让你死。”那样她会永远忘不掉你。 纵使还不能杀他,但他已经不得不出手。 野兽擅长在盯上选中的猎物后蛰伏。 可这不代表,他会纵蝼蚁闯入他的圈地,为非作歹。 **** 送走宁宝珠,万般思绪涌上心头。 与宁国公府的婚事是不成了,和宁宝珠的关系自然也难以恢复到从前。 不过温雪杳现下清醒许多,就算是不嫁去宁府,也不再是为了旁人。 而是她自己。 对情之一字不抱有期待的人,难得勇敢敞开心扉,却可能要面临一个令人心碎的真相,她实在不敢再试。 现如今也只想搞明白那梦,是不是真预示着未来…… 不过就算要退婚,也不能像先前那般鲁莽,该从头谋划,至少不能让两家的关系因她变得更僵。 况且,那宁世子何错之有?本不该受这份气。 想来她还得挑个日子,郑重同对方道个歉,说个明白。 温雪杳郁郁寡欢了半日,再加之心事堆积,在晚间害起了病,咳嗽不止。 小暑看着美人榻上神色恹恹的少女,心想姑娘再懂事,也绝不能替她瞒了。 温雪杳温也没打算瞒,而是她身子倦懒,躺在榻上昏昏沉沉,嗜睡得紧,便将请府医这事儿耽搁了去。 是以,当小暑去请府医时,她便忘了叮嘱一句不必告知她父亲。 这就导致,随着小暑回来的,除了府医,后面还跟了浩浩荡荡一群人。 温雪杳惫怠地掀起眼皮,扫视一圈。父亲、管家、祖母身边的常嬷嬷,还有那看着比她这位病中人还柔弱可怜几分的庶妹。 睫毛轻颤,她收回目光,“小病而已,惊扰父亲了。” 温相拦下欲翻身下床行礼的温雪杳,“都病着了,好好躺着。” 说罢,他让开位置,让府医给温雪杳看诊,“李大夫,你快给小女看看,怎么忽地病成这样。” 李大夫将随身携带的药箱搁置在小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