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人欺负到头上了,你居然还叫我忍气吞声!!!”
偌大的前厅里回荡着曹夫人的咆哮声,尖锐的格外刺耳。
李家的族老们没有说话,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
曹舅爷没有说话,因为不敢吭声。
李方慧又气又急,一时语滞。
许景亨兴致勃勃,双眸锃亮,只恨不能站在椅子上鼓掌欢呼:吵,再吵!
搞大点,死我门口!!
我爱看!!!
曹夫人希望能够在丈夫的脸上看到几分波动,哪怕是愤怒,也胜过现在的云淡风轻。
只是叫她失望了,即便闹成这样,即便将那份文书撕得粉碎,那人脸上的神情也没丝毫的变化。
好像那些浸染了墨色的碎纸屑不是撒在他脸上,而是落雪一样化在了庭院里一样。
李元达保持着先前的姿势靠在椅背上,神色平和的指了指院子里的日晷:“这里有纸跟笔,你有一刻钟的时间,重新誊抄一份休书,签上自己的名字。”
曹夫人嘴角泻露出一丝轻蔑的冷笑。
她将要说话。
然而李元达的食指已经抵在了唇边,那是个示意噤声的动作。
曹夫人不屑一顾,却见他将食指从唇边挪开,指了指厅堂之上粗犷大气的横梁。
这座府邸从前属于一位藩王,规制极高,曹夫人随从丈夫搬进来的时候,有讨巧的侍从奉承着告诉她:“连那厅中的横梁木,都是从南洋采购的,生有奇香,可避虫蛇,据说即便过去千年,也不会腐烂!”
然后她听见丈夫语气平淡的说:“手长在你的胳膊上,你当然可以选择不写,这是你的权力,但是如果一刻钟之后我见不到你署名了的休书,我就把你吊死在房梁上!”
他抬起眼帘,定定的看着她,甚至于和蔼的笑了一下:“当然,你也可以觉得我是在开玩笑。”
某个族老忽然间觉得厅内的光芒好像忽然间亮了起来。
左顾右盼之后,才发现原来是许景亨许先生的眼睛在发光。
然而此时此刻,许景亨有多心潮澎湃,曹夫人心中的巨浪就有多么汹涌。
她其实是想要撒泼的。
想马上跪在地上抱住李衡他叔叔的腿,哭着说这些年她给李家生儿育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实在不行就说要一头撞死在这里。
可是她没敢。
冥冥之中好像有个声音告诉曹夫人,你要是玩寻死觅活这一套,他很可能真的会成全你!
曹夫人只能退缩,这让她觉得痛苦。
痛苦极了。
“李衡,你真的要如此绝情?”
曹夫人柔和了神色,流着眼泪看着他,神色中投出了败者的哀求:“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室,是朝廷认定了的节度使夫人,你,你真的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我吊死?”
李元达笑:“不信就试试。”
他说:“随便你怎么选,我都可以。”
曹夫人脸颊上的肌肉猛地抽搐一下,嘴唇抿得死紧,再没有说话。
李元达神色寡淡的看着她,浑然没有催促的意思。
倒是李方慧迅速从惊骇当中清醒过来,取了纸笔和休书复件,又去拉母亲:“阿娘。”
曹夫人已然生了退缩之意,却拉不下脸来,不轻不重的挣开了她的手。
李方慧气急道:“阿娘,你真的想死吗?!今日早就把脸丢光了,现在倒是想起体面来了?!”
曹夫人心头一痛,倏然泪下,继而失声痛哭。
李方慧动作近乎粗鲁的拉过她的手,把那支墨笔递到她的手里,恶狠狠道:“写!”
又补了一句:“不想死就快一点!!!”
曹夫人有些委屈的看了女儿一眼,大概是想说句什么,然而被李方慧那冰冷到近乎慑人的目光瞧着,最后竟没敢做声,老老实实的照着抄了一份。
迟疑再三之后,终是附上了自己的名字。
薄薄的一张纸,竟像是重达千钧。
李方慧小心的将其接过,送到舅父面前去。
有了先前那一场波折,曹舅爷岂敢拿乔,乖巧又迅速的写了名字上去,乖巧又迅速的将那份文书递还到了外甥女手上。
李方慧深吸口气,双手捧着,送到了父亲面前去。
李元达瞟了眼,微一侧头,亲信便会意的收下了。
李方慧该松口气的。
可不知怎么,眼眶一酸,两行泪滚滚流了出来。
李元达默不作声的递了张手帕过去。
李方慧双手接过,手忙脚乱的擦了眼泪,欲要开口,眼泪却再度流出。
她哽咽道:“父亲,我,我只是……”
李元达温和的看着她,说:“去送一送曹家的两位客人吧,只是不要耽误太久。”
“内宅如今没有女主人,你是长女,该承担起责任来,晚些时候你的义妹明仙同她母亲会过来,届时她们母女二人的器具用度,怕要劳烦你多挂心。”
李方慧微觉愕然:“我?”
李元达轻轻颔首:“是的,你。”
李方慧怔怔的看着父亲,万般滋味涌上心头,她好像有很多话想说,然而到了嘴边,又觉得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