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格来说, 谢知秋与这个林世仁,只有在秋闱前交谈过一回。 对方是萧寻初以前;朋友,与谢知秋并不熟。 不过对方现在既然出现在太学, 想来也是中举了, 而且通过了太学;补试。 既然见了面,谢知秋便与对方同行,一块儿去膳堂吃饭。 林世仁一见今天;伙食就两眼放光,惊喜地叫起来:“太好了!今天竟然能有东坡肉!” 说着, 他忙用筷子戳了戳那肉,小心地放到饭上,用东坡肉;酱汁裹着米饭吃。 林世仁说话声音不低, 对东坡肉;那一声惊呼分外响亮, 旁边正好有几名太学生端着食案走过, 见林世仁如此稀奇地吃东坡肉,又没见过“萧寻初”,误以为他们两人都是没见过世面;穷学生,不由窃笑两声, 对他们指指点点了两下,方才走开。 林世仁对他们;取笑并非无知无觉,当即有点不好意思, 红着脸对谢知秋道:“对不起, 萧兄, 怪我丢脸,连累你了。” 其实一个人家里有没有钱, 透过言行举止便能看得出来。 谢知秋虽不是白原书院正经;学生, 但以前读书;时候, 也曾见林世仁一个人偷偷躲在小树林里吃馒头咸菜, 菜里一点油星子都不见,他却仍不敢跟其他学生一块儿去膳堂。 对这种事情,外人自然不好点破,于是她只摇了摇头,道:“无妨。” 林世仁对谢知秋这份沉默分外感激。 事实上,他之所以愿意和萧寻初为友,就是因为萧寻初不像书院里其他学生会将人分个三六九等,待人相对一视同仁。再者,萧寻初以前自己在白原书院里也是个受人排挤;学生,虽然出身高门,可林世仁却觉得他离自己没那么远。 林世仁低下头,打算继续吃饭。 只是,大约因为被其他人指点了一下,他现在看这肉心情复杂,既想吃,又觉得吃了有损自尊。 不过最终,还是尊严挨不过五脏庙,对平时少沾荤腥;人来说,一块肉;诱惑太大了,他;口水早已在口腔中漫了金山,若是不吃,只怕一个月都要惦念。 林世仁一咬牙,道:“肉是无辜;,膳堂都给了,不吃白不吃,浪费可耻。若是我将来能中进士……” 林世仁;眼神定了定,但并未说下去。 他夹了一口有肉汁;米饭,大口吃起来。 太学;伙食是免费;,且一天三顿,中午有菜有肉,早晚还有炊饼,对家里没钱;穷学生来说,实在是极大;帮助。 谢知秋见状,也默默用筷子夹菜。 二人一边吃饭,一边又聊起科考;事。 林世仁显然有些忧郁,腼腆道:“先前在讲习室里,真是让萧兄见笑了。我听其他学生说,既进了太学,自是找先生评卷最为有用,既可以知道自己;不足,又可以提前得知礼部官员对自己;评价。 “我当然是想多学;,这才每次讲习结束,都厚着颜上去请先生们评点我;作品。 “若是文章写得好,被先生看重,说不定对将来入仕也有助益。像是秦兄,听说因为他;文章有当年甄学士三分风骨,太学里不少先生都看好他,动不动就邀请他去参加自己家里;诗会花会不说,还有先生想将女儿嫁给他呢。” 说到这里,林世仁面上明显流露出羡慕,道:“那可是太学博士;女儿啊!想必与普通女子不同,会是知书达理、秀外慧中、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大家闺秀吧。 “也亏秦兄他如此心高气傲,竟将那些先生也都一一拒绝,若是我,早就答应了!真不知道对秦兄而言,究竟要怎样;女子才能入他;眼。” 谢知秋吃着凉拌清藕,默然不语。 林世仁叹道:“其实我还没娶亲呢,若是先生们也能看重我就好了。可萧兄,你刚才也瞧见了,我明明是连夜写了好几晚才作出来;文章,没想到先生们竟然只随便扫了两眼就贬得一文不值。 “也不止今日,我已经去问了好几个先生了,人人皆是如此。 “其实我自以为写得不错,可结果却如此……不知是不是我与秦兄真;差这么多,竟连让先生细看一眼都不值。” 林世仁摇头叹息,一副受挫;样子。 而谢知秋听到这里,开口了,她道:“在太学这里,每日找先生评卷;学生是很多;,有像你这样上完课去拦;,也有上门去找先生;,还有人甚至就在路上候着,遇见先生就上去递卷子。 “先生平日里也有事,若是上来;学生人人;卷子都看,人人都细细坐下来点评,先生忙不过来。再者他本来也不认识你,你上去就问也突兀,想来是因此,他们才不耐烦。” 林世仁一愣,说:“可是我看先生们对秦皓兄就很好啊,秦皓有时会特意约先生,一次递好几篇文章呢,他们不但全都看了,还对秦兄赞许有加。 “我本来以为是不是我也该提前约好先生;缘故,可先生只对我笑,都不愿告诉我他们何时有空。” 谢知秋道:“秦皓不同。他父亲是御史秦多龄,母亲更是世家嫡女,他背后有蒸蒸日上;秦家和百年世族高家作为支撑,关系门路更是沟沟道道、曲折复杂。 “书院;先生看你,只是看个陌生学生,但看秦皓,看到;是同僚之子、名家后裔。以秦皓;背景,只要他考中进士,仕途会比常人顺遂很多。 “你若仔细看就会发现,平日对秦皓多有指点;先生,本也是在官场上与秦家立场一致之人。 “那些先生欲与秦皓结亲,结;不单单是秦皓这个人,还有他身后;秦家、母族;高家。 “要知道所谓;世家,也不是人人都能品行端正、学识出众;,能找到一个像秦皓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