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秦皓答不上来。 坦白地说, 在过去的三年,他都憎恶“萧寻初”。 “萧寻初”被下放的那几年,他无时无刻都在想怎么才能往上爬得更快, 怎么才能将“萧寻初”远远甩在身后。 连秦皓自己都没想到,事到临头,当他真的有将“萧寻初”一脚踩到泥里的机会时, 他居然会想手下留情。 ……或许是因为萧寻初和谢妹妹已经是夫妻, 如果对萧寻初动手, 谢妹妹也难逃影响。 ……或许是因为他总觉得眼中看到的不是萧寻初, 而是谢妹妹。只因那一点点谢妹妹的影子, 他就百般迟疑,难以下手。 秦皓扶住额头, 试图摒弃脑海中没法解释的杂乱。 齐慕先端详秦皓,良久,将手中棋子放回棋碗中。 齐慕先笑了笑, 道:“皓儿,这世上向我投诚的人那么多,也有不少人想做我的弟子, 你可知,我为何独独看中你?” “……?师父为何……?” 齐慕先怀念地说:“因为在我见过的所有青年才俊里,唯有你,最像我的狸儿。” 与其说最像, 不如说,在他心里,秦皓最符合他曾希望狸儿会长成的样子。 齐慕先注视着秦皓。 倒映在他眼中的这个青年, 端方谦和, 君子如玉, 有学识有原则,但并非迂腐无能之辈,能适当地审时度势、保全自身。 在齐慕先看来,秦皓与狸儿有许多相似之处。 他们都是懂事且少年聪颖之人。 秦皓的成长轨迹,也符合齐慕先对狸儿的期望—— 在官宦之家读书长大,被教养成知理知节的模样,会读圣贤书,但也没有读死了,反被圣贤书骗。 如果是现在的齐慕先,再养育一个如同狸儿一般的孩子,他就会尽力将他培养成秦皓这样。 齐慕先这辈子付出的真心不多,他待人的亲疏远近,更是只有他自己内心深处清楚。即使是一度与他称兄道弟的多年好友,如有必要,也会被他在一夜之间毫不留情地丢弃。 然而秦皓,能让他想到狸儿。 诚然他有一个亲生儿子齐宣正,但齐慕先也知晓齐宣正的弱点和不足之处。即使有齐宣正,他仍然会怀念那个更有天赋、更为乖巧的孩子。 爱屋及乌,齐慕先对秦皓这个年轻的晚辈,是的确有几分信任和喜爱,亦是真心将他当作弟子、孩子一般教导。 此刻,他轻拍秦皓的胳膊,笑道:“你还年轻,对他人容易心软,容易心怀悲悯。这是好事,年轻人就该如此,我当年也是如此。 “若是连你这个年纪的人都变得心狠手辣,那人间也算没救了。” 只是说完,齐慕先又叹道:“但我只有这一个孩子,我容不得他有半点污点和不测,等你将来到我这个岁数,或许就懂了。” 秦皓果然没懂。 他隐约觉得师父还有所保留,并没有将全部的事情告诉他,但以秦皓的立场,没有办法过问。 齐慕先一转看了眼外面的天色,笑道:“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都这么晚了。我看你今晚不要回府了,就在我这里睡吧,反正你在我这里也有房间。秦家那边,我让人去通知一声便是。” “多谢师父。” 秦皓的确有点累,并未推辞。 但他看齐慕先,又关心地问:“那师父呢,还不休息吗?” “我再看一会儿这棋局,左右睡不着,不如动动脑子。” 齐慕先微笑。 “你不必担心我,先去歇着。” * 不久,秦皓暂去客房睡下,齐慕先一人在屋中下棋。 一个黑影静悄悄地潜进屋来,凑到齐慕先耳边,道:“大人,都安排好了。” “好。” 齐慕先的双眼幽黑一片,深不见底。 他缓缓将手中棋子放下,沉着之中,凶机顿显。 他说:“一会儿,我去大理寺狱中看看正儿。” * “不好了!不好了!” “来人——” “快去通知大人!” 凌晨,梁城内一阵嘈杂喧嚷。 一匹快马从城西大街一路驰骋奔到将军府。 须臾,就有人唤起了熟睡中的谢知秋,在门口急道:“寺正大人,不好了!大理寺遭贼了!” 谢知秋先前与萧寻初讨论那信纸到深夜,才刚睡下不久,一听到外面拍门的声音,骤然惊醒,心头亦是一惊。 萧寻初也被声音吵醒,看外面有人,连忙手忙脚乱地将自己的铺盖藏起,跑到床上躺下,假装他们是一起睡的。 谢知秋一边让萧寻初到床上,一边问:“什么时候遭的贼?抓到人没有?丢了什么东西?” 外面的人答道:“刚遭,是打更人看到有人从大理寺里翻墙出来跑了,去汇报给城中巡逻的守卫才知道的。人没抓到,至于丢了什么……要先盘点才能知道。但是那个贼似乎是怀抱目的而来,竟然翻了停尸房和证物间!不知道是想找什么!” 谢知秋一凛,下意识地看了眼自己放在桌上晾晒的信纸。 据萧寻初说,等到信纸完全晾干,字迹又会消失,变成一张白纸。 谢知秋略作斟酌,当即道:“我这就去大理寺看看。” * 不久,谢知秋衣冠整齐,像上朝一样回到了大理寺。 她一到大理寺,立即就去查了遭窃的停尸房和证物间。 大量的尸体和证物都被翻了一通,盗贼明显是想找什么东西,可由于两间屋子都无比混乱,也瞧不出对方的目的。 谢知秋专门仔细查看了杜宁枝这桩案子的相关物品,杜宁枝本人的遗体以及本案的证物都没有逃过毒手,可是与其他物件的遭遇相较,仿佛也并没有特别异常之处。 谢知秋粗略检查了一番,感觉证物中并未丢失什么东西,那盗贼或许没找到想要之物。 谢知秋不由想到那封信,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