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中原王廷而言,西北地区荒寂多风,气候寒凉,部落相杂又民风剽悍,多年战乱不休,绝不是一块丰沃的地域。 李睿一路行来遍地荒原,沙尘滚滚,村镇大多贫穷不堪,很难对沙州存有希翼。直到韩戎秋亲迎三十里,陪他踏入城中,才领略了截然不同于中原的塞上繁华。 而今的沙州远胜于西域各国的王都,天空晴蓝如洗,数不尽的高楼巍如云台,民居白泥涂壁,洁净而雅致,行人衣冠一如华夏之风。全城百姓对天使的队伍极为热情,年长的甚至激动落泪,望车叩拜,争相掷花掷果,如此纯然焕发的喜悦,连李睿也不禁动容。 他代天子颁读圣旨,对韩戎秋予以盛赞,加封为金吾大将军,赐下金银玉器,韩氏全家叩谢,恭谨接了诏书,随之而来的是接连不断的盛宴。 韩戎秋对李睿的款待极尽隆重,还召来十一州的豪族与部落头领,逐一禀报各州的军防与民情,李睿听得格外仔细,对他的安排极为满意。 众多豪族争相献礼,赵氏家主赵奢亲来逢迎皇子之余,也少不了助一把老情人。 安夫人携女而来,向五皇子致谢。既是感恩,也为攀结,她不惜血本的奉上几件奇珍,宝光耀处满堂惊赞,感叹安家的豪阔。 李睿原想着安家或有可用之处,如今哪还需要,瞧在厚礼的份上敷衍几句,连盛装打扮的安瑛也未看一眼。 安夫人虽然失望,也在意料之中,毕竟女儿的容貌远不及五皇子的侧妃,她也不浪费时机,转去奉承被众多贵妇簇拥的云娘。 云娘早听说安夫人的声名,了然她的用心,含讽带讥道,“夫人过誉了,殿下仁善,总不会见死不救,对令爱顺手一携,并未特殊照拂,无须过于言谢。安小姐劫后余生,不必勉强出来交游,当好生休养才是。” 一番话极不客气,当场落了面子,有的贵妇已然掩口暗笑。 安夫人见惯风雨,若无其事的带着女儿退去一旁。 安瑛没有母亲的定力,羞得面红如血,“阿娘,我们回去吧。” 安夫人神色不动,为女儿一抚发鬓,“有什么可气的,她无非是想独占殿下,动心思的又不止我,谁家没有这份盘算?” 这话也不错,许多世家将闺中女儿携来,希翼给皇子看中,家族随之飞黄腾达。 安瑛委屈得要哭了,“但她为何只对阿娘如此,我绝没有得罪过她。” 安夫人心知与自己的名声相关,但她纵性多年,早就不在乎人言,“与你不相关,殿下无意就罢了,阿娘给你另寻好儿郎,你觉得陆九郎如何?” 安瑛默了,她虽给商队携归,却是受尽轻忽,宛如一只小蜱蚁,完全无法与韩七小姐相较。其间也曾寻去向陆九郎致谢,他寸步不离守着韩七小姐与伙伴,全不理会自己,想来犹是酸涩,“没用的,他大概还记恨当年——” 安夫人本来不屑于此人,当是韩七小姐的玩物,然而从赵家得了消息,又见陆九郎此次归来声名大盛,登时生出了念头。 这小子出身低下,长年在军中,哪见过纸醉金迷的奢华,趁着目前身份未显,给些甜头笼住,一旦哄成女婿,背靠着韩家还有何虑? 安夫人胸有成竹的道,“怕什么,如今他救了你,阿娘送份厚礼,邀他参与些世家场面,你们多来往几次,不就重新熟悉了?” 安瑛怅然,低道,“阿娘一度要将他驯成——那种人,他怎么可能忘了旧耻。” 安夫人轻笑,“傻丫头,你哪知金银的好处,只要运用得法,再大的怨气也能抹了,谁跟钱过不去。” 她不与女儿再说,向老情人赵奢飞了个眼风。 安夫人的盘算虽好,但陆九郎既已扬名,就不会仅有她一人关注。 连日以来,多人向韩戎秋提起,话里话外暗示他将陆九郎带来参宴,韩戎秋一径含糊以对,见裴佑靖到了,亲将他引见给五皇子。 锐金军战功卓著,裴佑靖此次受封为长史,李睿与之相谈了一会,倒是对裴家改观不少。 裴佑靖也不急于攀附,适时退下来,与韩戎秋叙话,颇有些无奈,“彦儿不小了,仍是浑不解事,不知怎的就得罪了贵人。” 韩戎秋宽慰道,“我瞧他长进了许多,战场上也英勇,有几分你的样了。” 裴佑靖不愿多提,改道,“这一战你家的丫头功劳极大,听说伤得不轻,如今怎样了?” 韩戎秋现出一丝忧色,“确实伤势极重,顾太医与城内的名医皆说她肺腑淤滞,极难消除,或许以后行走都要喘。” 裴佑靖一怔,目光微变,“要是损成这样,那就太可惜了。” 韩戎秋喟然一叹,“昭文也是在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