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我都见识过了,这些又算什么?”月宁的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她难以揣摩顾青白这句的含义,不知他到底是在真心安慰自己,还是变着法儿地提醒说别忘了自己的身份,别忘了他对自己的救命之恩。所以只是随口说着不在意,来应付顾清白。 实际上,她也确实不在意那些议论。突遭变故后她才明白,脸面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值钱的东西。若是越在意耳后的那道疤,便越容易被人盯上,狠狠撕开这道疤来恶心自己。 活下去,早日救出爹爹,才是正事。其余都是虚名。 阵阵琴声响起,一位身着雪白纱衣的貌美女子翩翩行至了厅堂正中。她的脚踝上绑着一对金铃铛,走起路上叮铃作响,与妙丽身姿共同构成视听上的双重享受,引得众人惊呼声不断。 “奴婢柳蝶铃,见过诸位大人。”她的声音也如银铃般清脆,直叫人骨头发酥。 顾青白勾起嘴角,介绍道:“这位是千春楼的花魁姑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舞艺更是一绝。我可是花了高价,才向千春楼买下她侍宴一夜的。” 听到花魁的名头,座下那些人更是来了精神,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柳蝶铃不放,全无半点避讳。 “这册子上都是奴婢的拿手作,大人们可随意点。”花魁姑娘跪伏在地,恭恭敬敬地用双手呈着一本红册子。 旁边的小丫鬟正准备去接,却被顾青白拦下。 “月儿,你去把她手上的册子拿给我。” 听到这个命令的林月宁一愣,摸不准他究竟是何用意,只得依言照做。 她小心翼翼地将册子递给顾青白,没想到后者只是草草翻了几页,就随手丢开:“这册子上的舞曲没什么新意,都看腻了。诸位不妨提些别的建议吧?” 林月宁和花魁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了。与她们两个正相反,宾客们极其兴奋和激动,正七嘴八舌地讨论个不停。 “花魁姑娘难得出来侍宴,自然是要上酒!不醉不停杯!” “我听说,古时有舞姬可在玉盘上作舞。眼下寻不到玉盘,花魁姑娘不妨就在我身前的木几上作舞吧!” “跳舞弹琴何时不能看?这大好良宵,花魁姑娘该与我们谈心,交流闺阁密事才有意思!” 眼见大家的笑容愈加放肆,所提要求也越发刁钻,花魁急忙叩头求饶:“将军恕罪!奴婢这是头回侍宴,从前在楼里是只卖舞的!” 顾青白看着眼前花容失色的美人,轻蔑地冷笑道:“我花钱买了你一夜,你就必须要让在座的各位都尽兴。千春楼的管事说过,只要不伤到你,其他的随意。”说到此处,他忽然调转矛头,看向身旁的林月宁说:“月儿,去替花魁姑娘取我珍藏的娇春醉来。” 月宁看着花魁惨白的脸,自己也是手脚发软抖得像个筛子,嗓子眼里发干说不出话。 见她没有反应,顾青白冷了脸,又催促道:“你,去取酒来。” 娇春醉是传说中的烈酒,一小盅便可醉倒一头牛。这东西没人真试过,只出现在坊间暗地里兜售的不入流册子上。月宁也是从前听阿影讲江湖密事时听过一耳朵,不想再次听到,却是在顾青白的嘴里。 半晌,月宁才找到个借口:“月儿……对府中事物尚未熟悉,不知酒在何处……” 这回,他倒没有紧紧相逼,反而松了口:“罢了。这里不用你伺候,去歇息吧。” “是,谢主君。” 月宁失魂落魄地走出大厅,身后是乐曲声、酒杯碰撞声、男人的哄笑劝酒声、女人的呜咽求饶声相互交织在一起。耳听得那些污糟声音渐行渐远,她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回自己的屋子,无力地关上房门。 房间内漆黑一片,借着月光才能看到阿影已经坐在椅子上了。 “姑娘,喝口水吧。” 他点燃烛火,随后又将水杯递过来,有些欲言又止:“厅上的事我听说了……” 月宁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定了定心神。她感觉自己胸口憋着一口气,又难过又气愤,又无处发泄。 忍了又忍,她才没让眼泪流出来,只捏着拳头低声骂道:“顾青白故意搞这么一出,就是想杀鸡儆猴。他摆明是在警告我,如果我不听话,只会落得和那个柳花魁同样下场!席上的话,他句句都是说给我听的!还有替我赎身的消息,也定是他自己要人散布出去的!” “姑娘如此笃定吗?” “我是在千春楼手上逃脱的官妓,他们看管不力已是一桩罪过。再者,依照本朝律历,因罪被贬为妓的女子必得等到一定年限,才可赎身脱籍,我还未入楼就脱籍更是不合规。若没有顾青白的授意,千春楼怎敢将此事大肆宣扬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