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云鹏发现玉器后,就好像连锁反应一样。 接下来的日子里,陈翰与苏飒他们,也接连开始在F4号探方中,陆陆续续的发现了陶、石、骨、玉器和玉料无数。 这些出土的器物加起来,大约能够有个六十件。 除此之外,他们也完全确定了,F4号探方确实是一个房址。 因为随着发掘进度的加深,陈翰在F4号探方建筑物的四壁和地面均发现了抹有白灰面的痕迹。 甚至在房址的居住面,还发现了经过了火烤的痕迹。 这两点足够证明,F4号探方确实是个房址遗迹。 因为抹白灰面和用火烤,都是新石器时代先民为房屋进行除湿的手段。 这样做后,能够让房子干燥起来,住起来更舒适,也更不容易在雨天漏水。 不过,这点发现对陈翰等人来说,已经不太重要了。 因为他们有一个更加重要的考古发现! 在整整一个半月的考古工作中。 除了头半个月,他们在忙着发掘出土的陶、石、玉、器物。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他们全在忙着清理骸骨! 在F4号这个不太起眼的探方中,包括那具年轻女性骸骨在内,陈翰等人前后足足发现了14具骸骨! 一个长宽都不超过五米的房址内,出现了足足14具骸骨,这显然不是一个正常的情况。 甚至是一个没有办法简单解释的情况! 在确定了整个探方内的骸骨都被清理出来,没有遗漏后,陈翰第一时间就找到了自家老师。 孔文建听到这个消息后,浩浩荡荡的带着一大批人,就赶来了一号工地的F4探方。 青海考古所、江浙考古所、河南考古所、国家博物馆考古队…… 但凡是来到喇家遗址支援的考古队,全都派人跟着孔文建跑来凑起了热闹。 专门负责考古纪录的工作人员,拿着长枪短炮,对着探方内出土的大小骸骨,认真的进行着留档拍摄。 孔文建则迫不及待的就下了探方,直冲着探方内的诸多骸骨而去。 “都清理出来了?” “一共十四具?” 陈翰与庄云鹏快步跟在他后头,语气有些沉重的说道:“都清理出来了,情况很复杂。” 很复杂? 孔文建转头瞥了陈翰一眼,一些原本要脱口而出的话,被他重新收了回来。 先看看情况再说。 他和另外几家考古所的领队,认真打量起了探方内的情况。 一旁的陈翰,也适时的出声解释道:“F4号房址中出土的骸骨,与之前考古发现的情况有很大不同。” “探方内的十四具骸骨,出土时有的曲肢侧卧,有的匍匐于地,有的上肢牵连,有的跪踞在地,姿态各异,呈现出了一个复杂的情形。” “似乎是突然遇到了无法抗拒的灾难,一刹那之间死亡时的状态。” 陈翰带着各考古所和考古队的领队们,来到了F4号探方出土的第一具骸骨,也就是年轻女性和小孩叠压在一起的那具。 “老师您看。” 指着这具靠在墙角的骸骨,陈翰语气沉重的说道:“这个母亲怀抱着幼儿,跪在地面,孩儿与母亲的脑袋相互偎依着。” “母亲紧紧的搂着孩子,孩子的脑袋也深埋进了母亲胸口。” “这完全是一副在灾难突然降临时,表现出的无助以及害怕的景象。” 其实不用陈翰过多的介绍,当他们看到墙角的这具骸骨时,就已经明白一切了。 哪怕四千年岁月过去了,但是这个母亲在灾难突然降临时,那种无助、恐慌,以及乞求上苍救助的神态,依旧栩栩如生,令人动容。 不只是她。 在这具骸骨左手边大概一米远处,另一具骸骨更加让人感动。 一个母亲双腿跪在地上,正在用自己的身体保护着抱中的婴儿。 而怀中的婴儿,则双手紧搂着母亲的腰部,母亲脸面向上,颌部前伸,像是临时之前还在仰着头祈求苍天,赐年幼的孩子一条生路。 光是从肢体的动作,似乎都能听到她无助地向上天祈祷的声音。 除此之外,在遗址东南角,还有一个一家四口的骸骨,他们也都蜷缩在一个角落。 最外面的骸骨显得肢体宽大,看得出来应该是男性。 在它的怀中还有一个稍微瘦小一些的女性骸骨,应该是他的妻子。 而在妻子的怀中则是两个小孩骸骨。 值得一提的是,哪怕过去了这么久,尸体都只剩下骸骨了,但是这个男性的面部神态,依旧清晰可辨。 他张大了嘴巴,似乎发出了一阵阵刺耳的惨叫,也仿佛在向上天怒吼,咆哮着质问上天,为何要这样对他。 同样的,在房址北墙的墙根下,有一具骸骨双臂展开趴在地下。 而在她的身体下面,还压着三具小孩的骸骨。 这又是一位母亲,将自己的孩子保护在身体下。 她们经历了什么,无法想象。 更不敢想象,当时的他们心中该是何其的恐慌! 然而更残酷的是。 这几位企图用身体撑住,为孩子留下一些庇护希望的母亲、父亲,哪怕拼了生命的全力,也只能让身边的孩童们多存活了一瞬。 六个成年人,八个幼儿,一家老老少少,母亲护孩,亲人相拥,无人生还! 但是在这突如其来的未知灾难面前,第一时间还是尽自己的生命来保全孩子的一幕,却让人无比感动,愕然长叹。 在场的所有考古工作者们,学者们,研究员们,在看到F4号探方内的惨况后,全都变得沉默了,也深深地被这份跨越时空的母爱所折服。 或许这些人,在现代人的眼光下,只是一群活在四千年前,落后而又愚昧的“原始人”。 但是他们身上表现出的,那种从古至今不变的母爱,却深深震撼了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