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满潭的鱼儿乱窜,在远离谭心的石缝间瑟瑟发抖。 钟离负手而立,煌煌金瞳将漫天水弹尽收眼底,他眸光不动,步履沉稳,几次移步间,便悉数躲了过去。 水弹重重的砸进潭中,激起硕大的水花。 始作俑者的身影却难以寻觅。 钟离眸光一凝,猛地转身,双手向下一压。 你偷袭未果,浮出水面。钟离站在水面上,树影婆娑,落了他满身碎光。 他双手铁箍一样紧紧地握着你的肩膀,力道沉沉地,压的你动弹不得。 “又失败了,帝君也不让让我。” 你仰起脸,看着钟离,眸中映着明亮的日光,一脸沮丧的样子。 钟离垂眸。 少女的肩膀柔软纤细,在他掌心微颤,跃跃欲试地攒着劲,想要挣脱他。 他松开了手。 你当即就要潜进水里,钟离好笑地拎住你的后衣领,一下提上来。 “阿离,你输了。” 你郁闷地抱着他的胳膊,在水面站定,有气无力道: “是是,帝君矫若游龙,我赢不过,比不了。” 钟离失笑,伸手刮了下你的鼻尖。 “让不得,阿离七窍玲珑,神出鬼没,纵是我使出全力,也只是侥胜半分。” ……就知道哄你。 输家要应赢家一个要求,你吃了败仗,垂头丧气地问道: “帝君赢了,可有什么想要的?” 钟离眼帘抬起,金眸直视着你。 碎发湿漉漉地黏在额头,有些痒,你伸手拨弄到耳后,见他迟迟没有开口,疑惑了一下。 “帝君?” 少女双眉微蹙,抬起一张明净小巧的脸,日光从卷翘的眼睫筛下淡淡的暗影,眼睫扑闪颤动,双颊泛着桃花般的浅晕,小巧的唇微微嘟着,像殷红鲜嫩的花蕊,透着水润的粉意。 宛若一朵霓裳花在眼前缓缓绽放,明艳绚烂,让人不敢逼视。 钟离俯身,手抬起,要落到少女的发丝上时,突然停下,手指蜷握。 “阿离。” 他的声音很轻,仿佛怕惊飞了世间最纤细敏感的蝴蝶。 你没听清,走近了一步,微微侧过脸,抬头看他。 “帝君说什么?我没听清。” 你凑的太近,清淡的竹枝香气钻入肺腑,眸光落在他脸上,是清亮亮的信任。 你笃信他不会为难你。 钟离挪开了视线。 璃月崇尚君子雅风,最重礼数,男女纵两情相悦,于正式定亲之前,也不会越过雷池半步。 这是他亲自拟订的礼法。 这世间太多人轻诺寡信,巧言令色,若无契约管束,放纵过后便抽身离去,徒留对方黯然垂泪,苦祈挽留。 伤心者以女子犹甚。 他目睹过太多案卷,白纸黑字,浸透了苦楚,也曾深夜巡视城内,听见坊内凄切地哭声。 他万般斟酌,自诩公正守礼,推崇君子雅风,呼吁克己守礼,定下这桩桩件件,力求把人性幽暗的尖刺束缚在礼法之内,以免伤及他人。 礼法初定,也曾掀起轩然大波,众说纷纭,批驳反对者亦不胜枚举。 他们说,帝君不懂相思。 他们说,帝君万般好,可也不通人情。 他们说,爱是烈火,是奋不顾身,是情难自禁。 钟离确然不理解。 他不懂世人为何热衷于飞蛾扑火,也不肯为爱落上灯罩。 那时人人皆可进言,隆冬时节,涌进政务厅的纸张犹胜纷飞大雪。 他顶着万众异样的目光,走过窃窃私语的长街,走过堆叠如山的奏疏,端坐在书案后,提起朱笔,一封封批阅。 厅外搓绵扯絮,雪花纷纷扬扬,厅内,火塘炭火早已燃尽,只剩发白的灰烬。 天寒地冻,滴水成冰。 政务厅唯有烛火噼啪作响,烧了七天七夜。 他一一作了解释,满城寂然,自此璃月再无人置喙,礼法得以顺利推行。 那时他踏出门槛,积雪冻的结实,手指虽不可屈伸,心中却快慰,那些反对和批驳不曾动摇他半分。 钟离垂下眼睫,心头微紧。 他没有给予承诺,没有定下契约,甚至不能完全确定她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