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元五年,七月十八。 今日堪称惊心动魄。 我昨夜才疑心他是否运气不好,今天就应验了。客栈被血洗,正面撞上师兄,李相夷居然主动挑衅。 何止是喜欢逞强,简直离谱。 然而他又确实天才,屡次临阵突破,一次实战便能悟出自己的剑道。虽然不足以弥补实力差距……但他毕竟才十五岁。 我好像有点懂他的骄傲了。 他不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只是对他来说,有自知之明不等于要认输。 我早已习惯在看不到希望的时候选择折返,他却肯相信世界会给勇者让路,连带着让我也觉得——逐光而死亦不可惜。 师兄放过他并不是看我的面子,大约他自己也一直在等这样一个人。 熙元五年,七月十九。 不负众生。 他自己悟出的心法很神奇,至清至和,至纯至善,并不像他的人看起来这般招摇。 但我知,他心里有兼济天下的抱负,眼里有众生皆苦的悲悯。 世界在我眼里,是世界本身的样子,可是在他眼里,有他希望的样子。 他的‘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不只是骄傲,而是以天下为己任。 …… 熙元五年,八月十五。 跟他呆了不到一个月,我守了十多年的家规只剩最后一条——不得饮酒。 然而今日醒来时日上三竿,我都想不起昨夜说过什么、做过什么。 他知道了我是女儿身,却并没有因此有什么避讳,只是要求我以后决不能在外人面前喝酒。 我换回女装以后总会招来一些不善的目光,大多是觉得他护不住我这么个漂亮惹眼的小姑娘。 我想还是继续扮男装算了,他却不肯,说我喜欢穿什么就穿什么,他来摆平世俗的眼光。 结果出手几次之后,倒是无人出言调戏我了,却纷纷将我当做他的附属品来恭维。他那么喜欢炫耀的人,独独在这件事上没有得意,每次都很较真地跟人说,我只是我自己。 但其实我可以属于你。 只要……有天你也能属于我。 …… 熙元六年,正月初一。 这还是我第一次离家过年。 因为我受伤不能赶路,不得不在年前停在了一处偏僻的小乡村,总共十几户人家,既没有庙会花灯,也没有社戏舞龙,家家户户都闭着门忙祭祖。 可李相夷居然把我一个人留在房间里,自己去喝岁酒了。 他真的很会招摇,长得好看,武功又高,到哪里都被热闹簇拥。 我有点想家。我在家别说受伤了,连病都没怎么生过,跟着他两三个月把十年的苦都吃回来了。他自负聪明,易受挑拨,连累我一百次却从来不想着收收性子、敛敛风头。 没有人比他更过分了! 所以我赌气把门栓了,任他怎么敲也不开。 半夜的时候开始下大雨,外头没有动静,我也拿不准他是否走了,终于还是下床去看看——一开门他便迷迷糊糊地倒进来,怀里捧着的干柴落了一地。 我不知道他在搞什么幺蛾子,但我仍然很生气。 哼,你平日不都是内力避雨吗,这会装什么可怜。看看,连老天都觉得你该受惩罚。 他湿漉漉的像只被抛弃的小狗,一脸委屈地看着我,说,花都被雨打谢了。 过年前我跟他说,云城冬天会下很大的雪,纷纷扬扬很漂亮,希望今年可以跟他一起看到。 他却很煞风景地说,这是南方,不下雪的。 我觉得他一点都不懂我的意思。 他朝与君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可是他虽然会错意,却用扬州慢催开了所有他能找到的花枝,想在我屋子里下一场雪。 所以才连避雨的内力都没有了。 就算最后没能陪你到老,也是了无遗憾的悲剧。 …… 熙元六年,六月二十四。 李相夷这个人行为无状,但心里有许多规矩。 答应别人的事一定要做到,不能容忍自己先有负于人,不屑心机手段,非要堂堂正正跟人家的阴谋冷箭相抗。即便是面临两难,也两边都不肯放弃,非要为难自己。 所幸他很聪明,常常能凭借实力与运气糊弄过去,却总是受伤。 他开始喜欢红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