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尚书垂眸道:“如果小殿下真的无心掺和过继之事,无意储君之位,那老臣自然愿意代为劝说陛下,为江山长远计,当从宗室中另择良才美玉为储;如果小殿下只是因为困囿于和诚王世子的父子之情,而拒绝陛下的话,那老臣不才,愿为小殿下分忧。”
“哦,”封宴转了转眼珠,仿佛很感兴趣地道,“王尚书是想怎么为我分忧解难呢?”
王尚书抬起眼皮,眸光中有着岁月沉淀下来的平稳:“小殿下所忧者无非是唯恐出继后世子名下再无后人,此乃小殿下的孝道。然皇室嫡脉男丁断绝,为承继香火后代,必要是过继一人的。想要两全,不是无法可行。老臣的意思,可以一子两祧,以小宗兼祧大宗,继嗣两宗,小殿下意下如何?”
兼祧,如此一来封宴不必脱离诚王一脉的裔系,又可继承太子之位,过继为嗣子,这是两全其美的办法。
困扰的问题解决了,然而封宴面上殊无喜意,只是淡淡地道:“听起来不错。不过,这是老大人的意思,陛下可同意?”
王尚书眼神闪了闪,眼前的少年并没有如年龄所显示的露出轻佻,喜怒形于色,那份不动如山的沉稳叫人心惊。这是真的视富贵如浮云,还是城府深不可测呢?这就不得不值得人深思了。
不过,王尚书按捺下心思,沉声道:“这是老臣的一点微末浅见,尚未上禀陛下。如果小殿下同意,老臣有把握说服陛下。”他眼皮下闪过锐利的光芒,追问道:“如此小殿下而今的心意呢,是愿意还是不愿意,好让老臣向陛下回话,有个交代?”一副只要封宴表态,他就立即不再多话,拔脚就走立马回宫的意思。
封宴倏尔莞尔一笑,像是不好意思地勾指搔了搔下巴道:“不瞒王大人说,当太孙啊,以后就是皇帝。要是说我不想当那就是在骗人了,就算当皇帝这份活累人,那也是以后的事,先上去过过瘾也好啊。毕竟做皇帝的机会,不是谁都可以拥有的。”他眯着眼,得意地颔首道,“哎呀,看来我的运气不错啊。本来还以为没机会了,等些时日就能回北洲了呢,没想到有王尚书你前来帮衬,看来这是老天爷也想要留我下来,你说是吗?”
王尚书的脸皮抽了抽,不妨封宴突然就露出这样直白得过份的嘴脸来,虽然说的是实话吧,可是怎么这么叫人上火呢?光这厚脸皮的一项,就很有几分为君的资质了。
他轻声道:“储位大事,关乎国家百姓,殿下不该如此轻浮。如此说来,小殿下是同意兼祧之事了?”
封宴撑着颔,悠闲地晃了晃摇椅:“只要不是不让我做我爹的儿子,如果一定要我做太孙,那就做吧!”他幽幽地叹了口气,摊摊手一副随意的样子。
那副勉勉强强的得性,看得人牙痒痒的。
王尚书就是再好的涵养,也在肚子里骂了声‘得了便宜还卖乖’,这样的好事不知多少人抢着要,要不是各方面机缘巧合,这样的位子还轮不得封宴做呢。再想到得天独厚,却偏偏命不好早早逝去的太子,即使是王尚书也不得不感慨一声,封宴的时运真是好上天了!
难道,这真的是天意吗?
既然封宴露了口风,那没有意外就是将来兴朝的帝皇,自己未来的君主。于是王尚书掩住所有神思,微微低头,口气含了恭敬:“小殿下可还有其他的吩咐,若是没有老臣即刻回宫回禀陛下,可否?”
封宴笑眯眯地扫了眼王尚书,出言道:“王大人不愧是朝廷重臣,这份能干我记下了。不过,我这里还有一则难题,一事不烦二主,王大人可愿意为我解决一二?”
他来此一趟的用意不就是为了在封宴心中加重份量,提升王家在朝堂上的地位吗?有了提议兼祧之功,将来封宴无论如何也不能无视王家的付出。
封宴这样不见外的态度,正是也想要的,王尚书神色一松,当下拱手道:“不敢,殿下尽可吩咐,但凡臣能力所及,敢不效力?”
封宴眸光悠远地望向前方,手指轻点扶手:“王大人此去若是一切顺利,我想来就要进宫的。本少爷进了宫有陛下照拂,自是不用担心的。但是我还有一姑姑,她秉性娇柔,体弱多病,往日我父亲在时纵得她无拘无束万事随心,最是受不得规矩约束的。没得来日我当了太孙了,还让姑姑受委屈的道理,我的要求不高,只愿让姑姑活在世上能得肆意,自由潇洒,不知王大人可有何良策?”
封宴不担心自己,但是却怕孟贵妃会将手伸向小郡主,毕竟小郡主是女眷,还是一个年龄足以出阁的女孩子。如今还有父孝挡着,但是父孝总有守完的一天,到时如果孟贵妃借口赐婚,就陷入被动的境地。再则,他也担心自己进宫后,留小郡主一人在王府,会被诚王妃怨恨迁怒,到时自己鞭长莫及,就是留再多的护卫都是不够放心的。
反正王尚书主动送上门来了,不用白不用,能派上用场更好。
既然认定了封宴,就希望他能倚重自己,王尚书一点也不嫌封宴的多事。他转念一想就明白了封宴的担忧,抛开宫中的孟贵妃不提,诚王妃母子的野心昭然若揭,和封宴几乎是势不两立。小郡主的性情他也有所耳闻,留这么一个小白兔般的人在狼窝里,难怪会不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