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玉棠并非是口中说说的,在李净玉再度出门参与论道法会的时候,她也跟着出去了。
近十个修士围坐成了一圈,从身上法力的波动中依稀可以分辨出来处。这里面勉强算是熟面孔的只有秦若水一个,纪玉棠与众人打了一声招呼后,便安静地坐在了李净玉的身边。
玄象之珠是一件可储存法力的至宝,同时也能够遮掩“散灵之体”,旁人望她一眼,只以为她自己收敛了气息,故而无法察觉法力波动,而秦若水和赵和尘算是知情者,一连给李净玉甩了几个眼神,似是在询问,纪玉棠怎么过来了。
舟上虽然有稳固的阵法,可仍旧是禁止修士之间切磋打闹,省得影响舟中其他的人。故而论道法会重点在一个“论”字上。对“道”的见解一定程度上决定了一个人的层次以及最终能够抵达的终点。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却只有纪玉棠一言不发。她的这种异状很容易被人注意到,可每每话头才起,便被李净玉给挡回去了。在李净玉看来,纪玉棠能够跟着出门就不错了,余下的事情不应当强求。
“纪道友,不如来下一盘论道棋吧?”一位青年修士双眸熠熠生辉,他凝视着纪玉棠,认真地开口道。
纪玉棠眉头一挑,论道棋载的是道法之理,显示的是自身的大道之变,是一种无声的“论”。她想了想,已经拒绝了那么多次,不好再推脱了,故而一点头道:“好。”
那青年修士见纪玉棠应下,当即一挥袖子,落下了一张棋盘。他道:“我知道有些道友不善言辞,在这等时刻便需要一盘道棋了,我等都不用开口,便能够切磋道法,而且还不拘境界。”
青年修士与纪玉棠对弈间,其余的人继续争论道法,可慢慢的,声音消了下去,众人的视线不由得被棋盘所吸引,尤其是秦若水。要知道这位青年极其喜爱对弈,自身道法与“棋”有关系,这使得他暗暗占据了天机。寻常人在他的手下,很快便会落败,更何况是纪玉棠?可现在棋盘上的局面与他想象得正好相反,青年修士的棋子步步后缩,他的额间渗出了细密的汗水。
“道德龙相?”秦若水双眸一凝,沉声开口道。道德龙相乃是太上道祖的法相演绎出的道德真龙,与妖气冲天的龙种并不同,乃是天地之龙。其初为潜龙在渊,复为飞龙在天,直至亢龙有悔,乃是乾坤轮回之变。是因为天生道心么?秦若水恍惚地望了面色从容的纪玉棠一眼。
啪嗒一声,棋子落回到了棋盒中,青年道人擦了擦额上的汗水,向着纪玉棠一拱手道:“我输了。”顿了顿,又道,“明日纪道友会再来么?”
正当纪玉棠准备应下的时候,李净玉瞥了那青年道人一眼,笑道:“明日还有事。”
青年道人:“……”在这舟舱上能有什么事情?难不成还要下海寻宝吗?见纪玉棠没有反驳,他的心思歇了下去,只得遗憾地应了一声,“纪道友若是有空,可直接来寻我。”
纪玉棠点了点头。
这青年修士名曰蔺恒,儒门道传之一的琅嬛仙境真传,主修之道乃画道,又兼习棋艺。纪玉棠不想与太元道宫的人往来,可又要与同道交流,蔺恒显然就成了一个好选择。毕竟琅嬛仙境与春秋天阙同属浩然正道,算是一家。
原本只有李净玉一个人外出,可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像是身份倒置了。纪玉棠每每早出晚归,而李净玉则是打坐清修,以此度过海上的漫漫长日。
这一日。
纪玉棠才步履轻快地回转舟舱中,便听得李净玉冷淡的话语在耳畔响起。
“与友论道自然是好事,可只论道不修道,那也是枉然。”
纪玉棠看了李净玉一眼,觉得她有些奇怪。收回了眸光半晌,她又忍不住再看一眼,故作困惑道:“可不是李道友教我要这般做的吗?”
李净玉:“……”这句话她根本没办法反驳,想了一会儿,又道,“那你近日对《道德天书》的领悟如何了?能够默写出道文了么?”
又是《道德天书》?难不成她打的是这个主意?纪玉棠眸光一寒,她压下了那股泛滥的情绪,望着李净玉一笑道:“为何要默写道文?”
李净玉解释道:“誊写道文也是修行方式的一种。”这段时间她仔细想了,回去将《道德天书》取出有些不切实际,但若是纪玉棠重新写出一本,那就不一样了。太上道经的解经之书可以有无数种,但是根本经只有“一”。如果纪玉棠将《道德天书》用道文重新写出来,那道德真意便会转移到她书写的道文中,取代过去的那一本。原先她没有那个念头,但是见纪玉棠与蔺恒对弈时演化道德龙相,她便知道自己过去仍旧是看轻了天生道心。
“是这样么?”纪玉棠望了李净玉一眼,若有所思。
李净玉眼皮子一跳,又道:“这算是笨方法了。”她笑了笑,又道,“你既然是天生道心,那根本不需要这种法门。”
纪玉棠“喔”了一声没有答话。不过接下来的时间,她都坐在舟舱中清修,周身充盈着元炁。修炼龙功的时候,免不了会泄露出些许龙威,可她自己恍若不觉,仍旧是沉浸在冥冥之中。与她同处一屋的李净玉蹙了蹙眉,暗叹了一口气后,在船舱中铺开了一片茫茫的水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