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甲陷入掌心里的尖锐疼痛渐渐麻痹了姜姜的知觉。
她耷着脖颈,一时间神识溃散着,好半天眸中才聚焦,焦点定在姜沉璟单薄的唇形上。他在说话,但是她却听不到任何声音,只能看见他上下开合的嘴唇。
左手无名指上挨上软软的东西。略凉的花戒缓缓地套进指尖。姜姜被这阵凉意激地顿时意识回笼。
她迅速把手指缩回,藏到身后。
正给她带戒指的姜沉璟动作中断。他的右脸几不可见地抽动了一下。
见不到希望的绝望和疼痛一层一层地在心间弥漫。
“她潜意识里抗拒接受那段记忆,即使有一点恢复记忆的苗头也会被她的潜意识镇压下去,所以,要让她彻底恢复,很难。”
医生的话犹在脑中萦绕,他陷入了一个僵局。没恢复记忆的她不喜欢他,甚至讨厌他畏惧他,可是让她恢复记忆却又十分艰难。
如果真的不能想起以前的一切,他只能强行把她禁锢在身边,就必须面对她仇恨的目光和厌恶的谩骂。
无法打破的僵局只是他一个人的,也只能他一个人承受。
他被塞进了一条长长的,黑暗的,没有出口的隧道。而姜姜,就是他的出口。在没有到达出口之前,他会一直困在隧道里,朝着无穷尽的黑暗前行。
姜姜抱紧膝盖,头脑有些凝滞,她现在很混乱,有些坚定的信念被那不经意牵引出来的来自年少时光的触动所冲击。
她倏然发现,她从还没有以姜沉璟的立场设身处地地为他想过她失去记忆这件事。
如果陆辞失去记忆忘记她,并且还爱上了别人,她会怎么做?她会很痛苦很痛苦,会拼命使尽所有方法让他想起他,她绝不能忍受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成为了别人的。
所以,她突然之间理解了姜沉璟的心情。可是,理解是一回事,现实又是另一回事。
她知道这样做对姜沉璟很不公平,可是她也不能勉强自己。就当她为自己自私一回。她整理好思绪,放柔语调,“姜沉璟,算了吧,我记不起来,让我走吧。”
花戒发出扭曲的声响,姜姜看见残落的花瓣从他的指缝间颓然掉落下来。她蹙起眉心,从地面上直起身。
“你答应过去我放我走的。”姜姜俯视着他。
他的小臂搭在屈起的膝盖上,侧面轮廓僵硬着,僵硬着,似乎下一秒就要凝冻成石塑。
姜姜咬着唇,回望了一下来时的路。她大步向前走去。胳膊被他钳制住,姜姜没有回头,“我求求你,让我走好吗?”
胳膊处的箍得愈发紧,姜忍着疼,怒气灌注到空余的手臂上,她一个转身,扬高手朝他的脸甩去。
然而一对上他灰白的眼瞳,她就下不去手来。她猛然收力,手心停留在他左颊边,隔着半厘米的距离,再往下一点就能碰上他的皮肤。
他没有躲开,仿佛站在原地等着她扇巴掌似的。姜姜背过身,双眼空茫地虚视着山包下开地绚烂的花海。
自昨日从小山包那里回到别墅后,姜姜一直不开口说话,不出门,也不吃东西,整天闷在被窝里,仿若一具没有了生命的死尸。
年嫂很着急,一直这么下去,姜姜的身体迟早得拖垮啊。她端着粥,在姜姜门前踌躇徘徊着。
“给我。”姜沉璟把粥接过去。
年嫂看了眼姜沉璟,不禁暗地里叹息着。
她上前,转了下门把。里面反锁住了。她早已习惯,旋即拿出钥匙把门打开。
姜沉璟轻声进去。隐在床角缩成一团的人一动不动,连呼吸的起伏都轻微到几乎没有。他迅速过去,把被子掀开一截。
“圆圆。”他摸摸她的肩。她闭着眼,翻身背对着他。
他把她搂起来,“起来吃点东西。”
“放我走。”姜姜睨向他。
“把粥喝了。”
“你让我离开。”
“还是热的,快喝了吧。”他对她的话置若罔闻,自顾自地说着自己的话。
姜姜气急攻心,一下子挥开碗。
哐当!
黏糊糊的白粥淌到他手背上,热气缭绕开。姜姜瞧见他起红的手背,方才那累积起来的愤怒和不耐烦霎时偃旗鼓息。
姜沉璟眼里滑过微末的怒意,稍纵即逝,转眼消失不见。他平静地用帕子揩掉手背上的粥,而后吩咐年嫂再端一碗来。
“滚出去!”姜姜钻进被子里蒙住脑袋。
姜沉璟握拳,凝视着她的背良久。
脚步声消失在门外。
姜姜从冰凉的被窝里探出脖子。她攥着被角,眼泪滴滴答答落到枕头上。
天黑了又亮,亮了又黑,不知反复了多少次。
姜沉璟打开姜姜的房间,半蹲到她床前。昏暗的光线映着她的面容,她瘦了许多,纤薄地像一张纸片。唇边也褪去了以往鲜艳的颜色,干裂白枯,没有光泽。
密密麻麻的钝痛渡到身体每一处,几乎让他快要窒息的疼如被放大镜放大,加倍地疼了起来。他伸手,抚摸她的面颊,指腹下确实一阵灼热滚烫。
他悚然一惊,迅即开灯。
明亮的灯光下,姜姜的脸上滚烫,泛着不正常的红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