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是我点的。”
校嘉华笑着,请仝其芳收起零钱袋,“刚刚,饭钱我已经付过了。”
“老天爷,这么多包子,咱们吃到天黑,也吃不完。这得花多少钱啊。”
“不用在意,咱们难得出来一次。”
校嘉华玩笑道:“毕竟,我家白同志,上次在嘉峪关,刚好补贴了我不少钱?”
仝其芳彻底见识了一个年轻小媳妇的败家。
她痛心疾首:“白同志钱再多,也经不住你大手大脚啊。”
“有用的,很快你就知道了。”
校嘉华掏出从供销社买来的牛皮纸,将烤包子每两个一组,逐一打包。
装好之后,她笑着站起身。
“走吧,仝姐,咱们去办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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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嘉华和仝其芳骑着二八大杠,一路前往市郊的棉园。
她们七扭八拐,总算赶在中午之前,找到了孟建设负责的实验棉田。
果然,孟建设对着两个不速之客,眼神防备,语气疏离。
“你们又来干什么,试验田重地,严禁外人进入。”
他命令身边几个同学,把人赶出去。
“小心点,实验田万一被破坏,小组一整年的辛苦就白费了。上级农垦研究所的专家领导怪罪下来,咱们都承担不起。”
校嘉华急忙解释:“孟组长,别误会,我们今天来,不是来找棉花的,只是想慰问一下大家!”
“慰问?”孟建设疑惑。
在他周围,几个弯腰干活的知青听见了,都放下采棉袋,直起身子,好奇地盯着校嘉华。
众目睽睽之下,校嘉华打开简易背包,掏出油汪汪的纸袋,逐一摆放在田边的彩棉机上。
肉香顿时溢出,飘散在空气里,钻进知青们的鼻子。
“老师……我是不是干活中暑,出现幻觉了,怎么闻见有烤全羊的香味?”
一个戴着超厚酒瓶底,又黑又瘦的男生,忍不住问。
旁边绑着麻花辫的师姐,立即拍他脑袋:“四眼儿,你傻了,那不是烤全羊,是烤包子,羊肉大馅的!”
他们议论着,眼睛却黏在校嘉华的手上。她每掏出一个烤包子,他们就咽一次口水。
偏偏校嘉华还“不小心”,捏破了一个包子皮,两滴油脂滴到地上,渗进土里,所有人倒抽一口气。
暴殄天物啊!
要知道,支边的日子,这些小年轻,都快忘了牛羊肉是什么味道。过节时,食堂炖粉条子,多放两勺酱油,就算是吃到红烧肉了!
孟建设看不下去,对学生们喝道:“看什么看,不用干活吗?完不成任务,中午谁都不许吃饭!”
知青们缩缩脖子,只好继续弯腰采样。
他们手上干着活,耳朵却不听使唤,关注着前面的动静。
孟建设脸更黑了。
“校同志,仝同志,你们这是什么意思?长绒棉和外省的运输合作,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更不是你几个包子,就能收买的。”
“孟组长,咱们今天不谈合作。”校嘉华无辜道。
“我在缇县这两天,看到您和学生们,天天下田搞研究,比劳动人民还辛苦。心里十分感动,所以特意去国营饭店,订了几个包子,想犒劳一下大家,以表达我们对人民科学家的尊敬!”
她故意提高声音,生怕别人听不见。
果然,田里的知青沸腾了,“这些烤包子,真的是给我们吃的?”
听到这里,仝其芳反应再慢,也明白了校嘉华的用意。
醉翁之意不在酒,舍得包子才能套着狼嘛。
她再次亮出自己的高光身份,“孟组长,各位同学,做为太丰县的‘三八红旗手’,和国棉厂厂长,我千里迢迢来到这里,主要是为了向你们学习棉花丰产技术。
“你们才是真正的先进分子,我要感谢你们为祖国的棉纺事业,所做出的巨大贡献!”
被“三八红旗手”表扬?如此伟光正的场面,瞬间唤起了知青们的信心和自豪。
当初,他们带着书本,来到南疆,立志“不占群众一分田,戈壁滩上建花园”,可扑面而来的,更多的是繁重的劳作,和拮据的生活。
支地窝子,睡土房子,与自然环境抗争,贫瘠和饥饿是常态。
已经很久没有人,带着香喷喷的肉包子,肯定和赞美他们的价值,对他们说“孩子,你们辛苦了”。
有几个想家的女知青,甚至偷偷抹起了眼泪。
仝其芳发自内心地感动。
她红着眼睛,拿起包子,塞到年龄小的知青手里,“吃吧,孩子,这些只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在场所有人,眼巴巴地看着孟建设,没人敢伸手接。“老师……”
孟建设的心,狠狠被针扎了一下。
他带的学生,早就如同他的孩子。看着他们一个个面黄肌瘦的样子,“要警惕糖衣炮弹”这种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最终,他默许地下命令:“全体,原地休息二十分钟。”
“哇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