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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尘(3 / 3)

呢?飘飘所似,他连天地间的沙鸥都算不上,死生都由不得自己。

季鸿抹了抹他脸上的血,兴趣阑珊地丢开了他站起来:“你们几个,把后边这间破屋给烧了,也算是给咱们季夫人送送行。”

“他们是无辜的,不……”

他一声又一声地咳出腔子里的血,鞭子落在身上,渐渐地连疼痛都感受不到了。血水从他身下一路蜿蜒向前,他有些迷茫地抬头,看见一双镶了白玉的靴子。

南郁正低头看着他,也不知他是何时来的,他如今的神色很罕见,眼睛睁得大大的,似乎是快意,又似乎是愕然。季陵看见他嘴唇颤了两下,在他面前蹲了下来,好像要伸手摸摸他的脸,最终却不敢,只得僵在了原地。

有熟悉的声音自雨声中传过来,支离破碎,再也回不到从前了:“良宴……”

“南郁,南栖隐!”季陵低着头,连多看他一眼都觉得恶心,他知道自己快不行了,也不想去想自己身上如今是怎样的一副凄惨模样,只是拼着最后的力气,一字一句地说道,“今生如此,是我之错,悔之晚矣……可若能,若能……”

雨又下得大了,连最后的话语,都被蒸腾得失掉了余温。

“若能从来,那日雨中,我绝不……绝不去捡你掉下的玉佩……”

南郁怔怔地自语了一句,似哭似笑:“从来?”

他有些迷茫地想着,不捡又如何,本就是为了算计你而故意掉下的东西,死到临头了,为什么还是这么傻?

“你为什么要逃,你竟然想从我身边逃走?你以为说这种话,我就会可怜你,留你全尸吗?”南郁死死地咬着牙,不知为何声音在颤抖,他疯了一般地晃着地上的季陵,大拇指上的碧玉扳指飞了出去,摔了个粉碎,“我要把你,把你……”

重复了半天,脑中依旧一片空白,他都快要死了,死后什么都不会在乎了。自己还有什么,还能拿什么,去威胁他?

“不逃……不逃等着你把我……当成最下贱的东西,再去送给别人么?”

南郁一惊,捧过他的脸,颤声道:“你怎么知道……”

季陵似乎是笑了一声,声音渐次低了下去:“把我的尸身烧了吧,扔到乱葬岗去也行,只要能离你远远的……远远的……”

只要能离你远远的,就行了。

“良宴……”

“你说话啊……”

只是这次真的再没有人会回答了,季陵静静地趴在雨中,因为被打的厉害,身体都变形成了一个扭曲的姿势。血像是流也流不完似的,染红了周围一大片空地。

他身后房屋刚燃起的火光在大雨中灭了下去,像是在做最后的祭奠。

延阳二十二年,丞相的男妻,为世人诟病了二十余年的季陵病逝于信京之外,无香火,无礼祭。丞相没有出城,却发了告示昭告天下,季陵此人心狠手辣,罪恶滔天,逃离夫家,有碍家风,不能入南氏族谱,但念其二十余年为南氏之妻,南氏还是在祖坟的山脚下为其立了一块墓碑,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暴雨倾城,哗哗啦啦地打在窗外的树叶上。

背部的痛楚似乎还在,又似乎不在了,屋里燃着浓重的百和香,熏得人头脑昏沉。季陵努力了好多次才勉强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趴在屋中的榻上。

脑海中零碎的记忆渐渐拼凑起了前一刻的画面,他记得他在信京之外一处偏僻的小院里被自己的丈夫和大哥活活打死,血流了一整个院子。

他尝试着动弹了一下,却发现自己除了方才睡得不合适,腰部有些酸痛之外,背上竟然一点伤都没有。伸手进去,还能摸到光滑的皮肉,就如同——

季陵心中大骇,他跌跌撞撞地下了床,冲到房中摆着的铜镜之前。

铜镜照人模糊,但他清楚地分辨了出来,这是自己少年时的模样——衣衫朴素却不拮据,尚未加冠,头发高束着,面容上带着天真的稚气。

他……重生了么?

像最后那几年,他无数次想过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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