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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尘(2 / 3)

那张极美的面容,虽是庶子,但各家官宦小姐、少爷公子惊为天人,给他冠了个“信京第一公子”的美称,广受赞誉。

年少不知收敛,总以为出风头是好事。他有了这个名头之后,喜滋滋地回家,以为会被父亲称赞,结果还没进前厅便被大夫人毒打了一顿,唾液飞溅在脸颊边。

“你一个小小的庶子,抢什么嫡子的风头,是想让我们季家蒙羞吗?”

“今日之事,下不为例,倘若你以后再去抢你几个哥哥的风头,休怪我们季家容不下你!”

打钝了一颗心所有的期望,从此之后他老老实实收敛了一切做人,只求谋得一处容身之地,将来无论是科举还是从军,能养得起自己,辅佐几个嫡亲兄弟便罢了。

可从某个时候开始,他突然觉得父亲看他的眼神变了。

不再是从前的不耐烦和随意,而是一种带了戏谑的打量,这样的眼神让他觉得自己像一个待价而沽的商品。他一直不明白为什么,直到后来一次,他偶尔听到几个父亲房中侍女的窃窃私语。

“听说没有,礼部的尚大人看上咱们七公子了,想跟老爷要他。”

“七公子是男人啊,要他去干什么?尚大人又没有女儿。”

“你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尚大人虽是男子,但是他那些癖好信京谁不知道?七公子不过是庶子,打死在家里都没人管的,这下看来,凶多吉少了……”

“我听说不只是尚大人呢……老爷也还没想好……”

“真的?好歹是亲生子,老爷不怕旁人指点么?”

“怕什么,老爷若不想让人指点,还愁没有手段?灌了药往床上一送,醒来一百张嘴也说不清。到时候,旁人恐怕还要来同情老爷呢!”

“七公子真不该生成个男子,若是个女子,塞到后宫里去,也是祸国殃民的角色呢。”

“胡说什么呀……”

他吓得瘫坐在地,心中的恐惧和惊诧犹如滔天巨浪。不是不知道他这个爹对他感情寡淡不过尔尔,但他怎么也没想到会到这种地步。

南家位高权重,却与季家世代交好,那个昏暗无光的时候,南郁几乎是支撑他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两人交好,季家不是不知道。眼见南国公府的公子身份贵重不说,还是一表人才,怎么想都是朝中未来的显贵。他的父亲为了发挥这个儿子最大的利用价值,便喂了药把他送到了南郁的床上。

他当然知道父亲是怎么想的,能跟南家扯上关系最好,若是南国公执意不肯,反正他清白也没了,以后把他送给谁,都是一句话的事。

但季陵在这样的情境之下,竟然感受到了一些隐秘的庆幸。幸好是他啊,不是那些面容猥琐内心龌龊的高官,南郁当初对他极好,他被赐给他做男妻的时候,他也未曾因为他妨了他的路而产生一丝不快。他对南郁的感情诚惶诚恐,甚至到了一种狂热的程度——无论他说什么,他都深信不疑;无论他让他去做什么,他都照办不误。

有他的帮助,有他明里暗里为他做的那些不能见光的事情,有他不惜出卖自己把骨头垫在脚底为他铺路的决心,南郁如愿以偿地逼死了老公爷,逼死了嫡亲兄长,高中、夺爵、入仕,在官场上一路顺风顺水地走到了今天,官拜丞相,权倾朝野。

然后,便容不下他了。

他知道他太多秘密,为他做了太多不能见光的事情,替他背了太多的人命案子,又一身污浊。世人皆知季陵心狠手辣,皆知丞相夫人放荡成性,劝说着一身纯良好声名的丞相一定要提防他,免得此人狼心狗肺,一朝回头反咬一口。

南郁似是不在乎,但对他却越来越忌惮,甚至暗中收留了一个唱秦曲的小倌儿养在房中,宁愿与他整日待在一起都不愿来看他一眼。他在冰天雪地中跪了一夜只为见他一面,晨起却见南郁衣襟不整地揽着那小倌儿从他身边经过,一眼都没有多看。

娇笑声从风雪当中传回来,他那时才明白,这个人原来从没有爱过他,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他到如今还记得当年与南郁交好的九王爷,在离开信京带兵出征的前一日为他折了一支开得正好的梨花,九王爷年纪很轻,面容稚气未脱,口气却深沉。

他说:“君本似梨花性白,何必自堕尘埃?”

本就是他自堕尘埃,最终害得自己什么都没有,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声名,没有信任。从丞相府逃出来之后他连自己该去哪儿,该去找谁都不知道,最后落得这样的下场,真是咎由自取,全是咎由自取。

“忘了告诉你,”季鸿重新蹲了下来,轻飘飘地说着,“父亲早就和丞相大人知会过了,你是死是活,与我家都没有任何关系。若你死了,五妹妹还能嫁给大人做续弦,你说这买卖划不划算?”

手指拂过他的脸,他突然感觉到了一阵尖锐的疼痛。季鸿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把小刀,沾染着新鲜的血液,耀武扬威地贴着他的脸缓缓滑动:“可惜七弟是我亲弟弟,不能下手,但有时候我看着这张脸真是口渴……今日帮你毁了它,要不你的尸体恐怕都保不住啊,哈哈哈哈哈……”

心头好恨,可这恨意过后,只剩了一片死寂的无奈,还能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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