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伦回到户部,在自己的署舍中待了一夜未归,直到翌日清晨陆侍郎来见他,敲开门后发现张伦正对着墙上挂着的一幅画出神。
“大人在看什么?”陆侍郎小心地问道。
两人脸上都带着疲倦,显然这一夜谁都没有睡着。
张伦让他来看。
陆侍郎凑近,只见那画上的一池莲花仅以色彩点染,未勾墨线,纯洁无瑕。水草、小鱼点缀其间,更衬得那荷花一股高洁自守的气质。
“本官年少之时独爱莲花。这幅莲花图,是当年初入仕途之时所作,意在以莲花自警,便是涉足污泥之中,也莫要被染了心神,失了本心。”张伦望着那莲花,发出一声轻叹。
“只是不知从何时起,本官再也不曾画过莲了。”
陆侍郎听出了弦外之音,“大人……可是还在想昨日那女官说的话?”
张伦坐回了尚书的位置上,声音沉了几分,“你我久入鲍鱼之肆而不知其臭,又或者人人装聋作哑,才使户部衙门风气至此。前人不自省,后来者不敢言,长此以往便是败亡之兆。
那乔悠悠昨日虽言行荒诞,但不法常可,打破了这一池静水,对咱们户部未尝不是好事。”
“大人的意思是?”
“咱们便借她昨日唱的这一出好戏,再赚个满堂彩。”张伦抬眸,眼中是堂堂尚书的威仪。
“即日起,整个户部衙门从上至下全员审查。再发现闵元、赵升平之流,一律停职,严加查办。
衙门规章也需重新拟定,尤其在官员举荐、政绩审查之事上,一切以实绩为证,不得再给那些蝇营狗苟之辈可乘之机。”
张伦顿了顿,表示自己作为户部尚书理当为众人表率,会向天子自请审查,以示公正。
陆侍郎看出尚书大人这次是下了清洗户部衙门的决心,一时间不知怎的,胸中也燃起了年轻时的斗志,“下官立刻去办!”
陆侍郎说完忽然又想起什么,“大人,如今闵元不在,度支司主事一职空缺,不知该由何人担任?”
“你有什么想法?”张伦问。
陆侍郎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度支司官员履历,以及近几个月的当值备案,放在张伦面前。
“下官昨夜连夜带人整理了度支司官员的信息,进行评比对照,郎中肖婉的能力最为突出。”陆侍郎说完又取出了肖婉最近几个月的述职详册给张伦过目。
肖婉自从进入户部,能力众人有目共睹,她经手的政务桩桩件件皆有实绩可查,很有信服力。
张伦看完之后满意地点点头,随后在肖婉的名字上画了圈,让陆侍郎报吏部核准。
……
乔悠悠不知自己睡了多久,睁开眼时,已经是日上三竿。
窗外阳光灿烂,斑驳的树影投在窗户上,一片岁月静好。
乔悠悠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这才下床洗漱,接着听到院子里有人回来了。
“澜澜,你今天怎么没去上值?”乔悠悠头发随意地披散着,一边用自制的牙刷刷牙,一边从窗户探出半个身子问道。
“今天休沐呀!”祝澜掩唇笑了笑,“你现在是无官一身轻,睡了这几天,都不知今夕何夕了。”
祝澜说着向她走去,两人一个在屋里,一个在屋外,都倚在窗台上。
祝澜将一枚红枣丢进嘴里,“刚刚打听到了消息,闵元和宁祥已经被勾决了,秋后问斩。户部衙门被你这么一闹,现在也彻底重新整肃,不少人被罢官降职。
肖婉的任命书刚刚下来,现在是新的度支司主事,我已经让王御厨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雨薇了。”
乔悠悠刷着牙,脸上也十分喜悦。
祝澜歪着脑袋盯了她半晌,“不过你都在屋里睡了好几天了,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乔悠悠漱了口,对祝澜笑嘻嘻道:“睡这几天是弥补我在户部衙门这几个月的精神损失!现在我已经满血复活啦!”
她忽然凑近祝澜,大眼睛扑闪扑闪。
“澜澜,我想去钱庄工作,你有没有好办法?”
“钱庄?”祝澜想了想,“还真有。”
祝澜让她快些收拾,打算趁着上午的时间带她去一趟何府。
乔悠悠兴高采烈地忙活起来,祝澜则是回了自己房间等她。
祝澜回屋后,目光落在桌上的那方新砚之上,唇边的笑容渐渐淡去。
那方新砚,是前两日祈王妃慕容潋送来的。砚台本身的材质并不十分昂贵,但雕琢工艺却是出自一位有名的匠人之手,千金难求。
慕容潋将东西送来时,话中明里暗里提及祈王有周公吐哺之心,又委婉地提到了侍郎府一事。
祝澜当即便明白过来——自己先前为了保护乔悠悠,故意在朝堂上向梁帝提及她正在查安居置业行一事,接着又当着燕长文的面坦言自己与乔悠悠有同窗之谊。
本以为燕长文会有所不满,甚至会与自己为敌,却没想到他竟直接将宁祥与闵元推了出来,帮了乔悠悠一把。
这是他卖给自己的人情。
祝澜又想起当日殿试之时,慕容潋前来赠衣,如今又这般示好,总觉得他们该有所图谋才对。
然而祈王夫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