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暨没料到她会这么答话。
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
她脸色微微白了下,惊慌且有些懊恼的伏身请罪:“民女、民女失言,殿下勿怪……”
像是真的怕了。
又变回了篆愁君。
受到外界的惊吓,彻底缩了回去。
李文暨收回视线,连他自己都不曾发觉嘴角的冷色悄然淡了几分。
这个药人,还算有趣。
等到宋宜再次抬起头时,屋中人已离去,她方才卸下浑身戒备,惨白着一张脸躺回床上。
一夜噩梦连连。
清晨,她拖着疲惫的身躯起床,也不唤拂晓进来,自己就这冷掉的水简单擦洗身子。
门外婆子已起来忙碌。
直到一阵慌乱打破清晨的祥和。
宋宜推门出去,故作好奇的招来拂晓,问道:“方才是谁来了,怎么闹哄哄的?”
拂晓小脸白煞煞的,“姑娘……奴婢……”
像是怕的有些不敢说。
宋宜已猜到了七八分,面上不敢显露,但手已经扶住了门框,“何事?”
“是、是府里的一位嬷嬷来报丧,招兮姐姐……没了……”拂晓说着便落下眼泪,连忙抬手擦干:“溺毙在马厩的腌臜里……”
盛夏的清晨。
却吹
来一股凉意。
她的身子晃了晃。
招兮她当真死了……
还是以那么屈辱的方式……
拂晓见宋宜脸色大变,关切问道:“姑娘——”说着跨步上前就要扶着她。
宋宜推开她伸来的手,勉强笑了下,“无事,我去看看林妈妈,你去忙罢。”
她不再管拂晓的反应如何,转身进了林妈妈屋中。
林妈妈在屋中也听见了外面的声音。
这也是林妈妈第一次见姑娘如此不安。
从前,她在后宅之中,所有伎俩不过都是用在争衣裳、吃食上头,这也是她第一次亲手涉及事关人命之事。
招兮的死,凶手不是她。
但她却做出了导火索。
一步步算计,最终将她推到死亡面前。
林妈妈也害怕,也不安,但林妈妈却更担心她的姑娘,“姑娘莫怕,是那招兮自己寻死觅活,若有什么冤魂索命,冲着老婆子来!与我们姑娘毫无干系!”
“妈妈……”她神情恍惚着,压低了声音,“那不是意外,是……她为了留在府中,擅自把药人之事告诉了世子!那位、才要她彻底闭嘴。”
林妈妈惊骇着瞪大眼睛:“什么——”
旋即立刻用手捂住嘴巴。
“今
后,今后,药人之事绝不能告诉任何人!哪怕是才来的拂晓!”宋宜的眼底腾起一簇歇斯底里的恐惧,“即便要说,那也要由王府里的人说!那位——人命在他眼中如同蝼蚁,妈妈,我们绝不能走错一步——”
“那姑娘所谋之事呢……”林妈妈的目光拢着她,担忧着紧紧蹙眉:“是否也会有危险?”
“我会更加谨慎、更加小心。”她垂下视线,咬字呢喃。
这般,却让林妈妈愈发担心。
还想说其他时,只见她猛一下抬起脸,苍白的脸颊上唯有两只眼睛灼灼生辉,脸颊浮起两抹异样的红晕,“这一次是招兮罪有应得!与我无关,与妈妈无关!我只是在世子面前揭露她的恶行而已!是她自己一步步走到末路!是杜津南犯蠢,竟跑到那位面前是质问!即便有错,也是错在杜津南!而非是我!”
她攥紧拳头,绷紧背脊。
压着喉音发泄。
如同被逼绝境之人的嘶吼。
看的林妈妈心如刀割。
他们只是普通至极的百姓罢了,为何要让她家姑娘遇上这种事情……
此时能做的,只有将她拥入怀中。
应和着:“是,是招兮错在先!大姑娘没错,有妈妈在
!姑娘不怕啊。”
她伏在林妈妈皂角胰子味的臂弯里,却连眼睛都不敢闭上。
一闭上,似乎就有噩梦缠身。
这一次,她以为自己能撑过去。
就像是被父亲卖入王府,就像是自己沦为药人失去贞洁,这些事她一件件都挺过来了,这次应当也可以。
却没撑住。
短短三个月内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层层叠叠压下来,悄无声息的将她压垮。
夜里,身子逐渐滚烫热度不退。
她被梦魇,无法醒来。
沁苑里的人吓坏了,拂晓半夜去敲寿华堂的门,却因她是药人躯体,外用药尚可,内服的汤药却不敢随意开出,唯恐冲撞。
寿华堂又悄悄往东宫递进去口信。
宋宜染病的消息传到东宫时,夜已过半。
递话的太监说完后,追风欲言又止,自然落入了李文暨的眼中。
他遣了太监出去,视线淡淡扫去,“别吞吞吐吐的,说。”
追风不敢再瞒,回道:“属下昨晚去处理那名沁园婢女时,她临死前不停咒怨宋姑娘。”
李文暨对女子之事素来不感兴趣。
闻言并无太大反应。
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