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宜摇了摇头,“民女只是在游记杂谈上看来的。”
“夏旬不知也就罢了,你既知前朝下过禁令,又为何敢提再种这些舶来物?其居心,”他语气骤冷,咄咄逼人,“孤须斟酌一二。”
他不曾责问。
却字字藏刀。
饶是宋宜知道他喜怒不定,也被他急转直下的质问吓得浑身是冷汗。
双膝一软直接跪了下去,“殿下饶命!是民女见识浅薄!从前在苏州城时偶然吃过两回红薯,后来又在王府从夏大夫手上见过,只当今朝那些禁令已不作数……”
她受了惊吓,说完后才敢抬起头,泪水盈盈,沿着脸颊滑落,“民女也是挨过饿,知道饥不果腹之苦……只是不明为何能吃饱救人的作物,为何不能用在果腹救人之道上……绝无其他心意,殿下明鉴!”
字字坦诚。
眼泪涌出眼眶。
那双通红的眼底,却干净清透,连一丝污垢暗影都寻觅不着。
甚至——
清晰的印出李文暨一瞬的动摇。
她在赌。
夏旬不知禁令,但李文暨却知道。
夏旬生活在东宫,能弄到红薯带来王府,李文暨又岂会不知晓?
她赌李文暨对外的‘敦厚仁善’有一半真心的,他必定也对前朝的禁种舶来物有所想法,否则兖南乡种植至今,甚
至还支援边境之事,既然他知道,陛下肯定也能知道,既然大家都知道,必定是觉得红薯这舶来物并无害处。
此局。
她必须赢。
李文暨并不将她叫起,“前朝时,兖南夫人带回来红薯、洋芋等舶来物,曾大规模种植过,每逢大旱大灾,确实立下不少功劳,朝廷嘉赏。多年后,陆续有人效仿兖南夫人,带回来更多的舶来物,殊不知被小国暗算,将数种有毒易上瘾的作物混入其中,等到朝廷察觉时为时已晚,举国之力才将这些作物清除干净,并下令禁种所有舶来物。”
“当年前朝覆灭,也是这一举才使得国力亏损。泱泱南延覆灭,险些被边疆小国吞噬。”李文暨说的分外平静,“我朝至今不过六十余年,孰敢承下推翻前朝禁令,不被奸佞小国趁虚而入的风险?”
李文暨说的这些事,夏旬却从未听过。
他震惊,如此大事,为何兖南乡祖祖辈辈口中从未传下来过?
随后才逐渐冷静下来。
或许,这些事与兖南夫人的名声来说,只是一个污点。
所以才会被刻意忽略。
以殿下如今的身份,若要开口恳请陛下推翻令前朝覆灭的禁令,无疑是给旁人送靶子。
在夏旬思索时,宋宜轻声开口。
“被禁的作物有毒,但
百姓知道红薯无毒,殿下知道,乃至——”她鼓起勇气,脸颊微微红着,“陛下……也知道。民女在苏州城第一次吃到此物时,那名老奴告知民女,此物唤红山药,产自北方,数年后民女在一本游记上才知道此物的真名,才知此物是被前朝禁种的舶来物。”
她只是在阐述曾见过的事实。
在李文暨听来,更像是她提及一个胆大包天的法子。
要让他指鹿为马,张冠李戴?
这药人,当真知道自己多了什么话?
李文暨看向她的眼神,犀利探究。
宋宜却像是全然不知自己提了多大胆的建议,连忙垂下头,“民女愚见,让殿下见笑了。”
一旁的夏旬却来了精神。
虽是野路子,但的的确确是个法子啊!
还不等夏旬说话,李文暨已开口,“利刃。”
守在门外暗处的利刃推门进屋,“属下在!”
“着人暗中寻觅,北方有有无人偷种红薯或红山药这类作物。”
利刃抱拳应声:“是!”
答应的坚定。
可应下后又犹豫了一瞬,有些无措的问道:“属下愚笨,不知红薯、红山药是何物……”
“哈哈哈这好办呀!”夏旬走到利刃身边,大手重重拍下,“来来来,咱们出去,我来画给你看!”
见李文暨颔首
后,利刃才被夏旬拉拢出去。
夏旬甚至还不忘替他们关上门。
“种植红薯抗旱灾、明知禁种舶来物还故意告知不明其中道理的夏旬、在得知无法推翻禁令后,又告诉孤民间之法——”他的语气越来越轻,也越来越沉,仿佛一把把闪着寒光的小刀,要将她所有的伪装全数割开。
“宋宜——”他唤她的名字时,咬字清晰,带着从未有过的温柔。
但这份温柔却是毒药,能要人命的那种。
他弯下腰,粗糙的掌心贴上她的脸颊,语气轻柔,“告诉孤,这些都是你的想法,还是经人点拨过?”
宋宜以为,自己的目的要被他看穿。
在听完他的问话后,她才知道是自己多虑了。
眼前这个男人,恻隐之心已动。
他深信了自己的善良。
面对男人致命的探究,她心中愈发冷静,眼中含着柔弱的泪花,却还坚韧的对视,不曾软弱下身子,“我所言的每一句,皆是出自真心,无人授意。我只知道,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