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团血肉就那么安安静静地躺在案头，有人瞄了一眼，低声道，“原来这一个来月作怪的妖邪是这么个没脸没皮的玩意。倒是个厉害的，先后害死了好几个人，还能躲开小天师们布下的天罗地网，可见本事不小。”
“再怎么厉害，到底不也被秦小天师降服了？邪不胜正，自古便是如此！”有人刻意恭维一声。
“这恶物想必厉害的紧，和它缠斗必然废了不少功夫，小天师辛苦！”
秦晖闻言，脸色却是难看的要命。
后头袖手看戏的何平安噗嗤一声笑，只朝众人摆了摆手，说道：“此言差矣，此言差矣！秦小天师与我赶到的时候，这东西早已经被降服了，我们不过是做了些收尾工作，连衣裳都干干净净的！要说辛苦，还得是咱们陆大人和世子妃辛苦。”
众人闻言愕然不已，视线先落在秦晖一张红白交加的脸上，又落到一侧略显狼狈的陆夷简和张黛身上，顿时不约而同噤了声。
原本杂声嚷嚷的堂内这会儿静的落针可闻，先前开口那几人这回全都像被人捏住了脖子的鸡，一个屁都放不出来。
秦晖落了好大一个没脸，心里头又恼又气。偏何平安说的都是实话，他是想驳都驳不了，这会儿只能强笑着绕开话题，上前两步挨在陆夷简跟前说道：“这东西邪气太重，不宜久留，依我看，还是尽早处置为好。”
“案子尚未查清，这东西暂且动不得。”陆夷简声音平平，眼神如刀。
秦晖被盯得浑身不自在，垂着头强行争辩道：“这案子说来就是邪祟生事，眼下邪祟既然已经伏诛，便也该结案了。再者，这东西如今不过是死物一团，口不能言，便是留着也没什么作用。早早处置了，也好叫上京百姓安心。”
陆夷简哦了一声，“秦小天师的意思是，这案子到此便该了结了？”
“自然！”秦晖略挺直了几分腰板，这会儿倒是难得多了几分底气。他到那林子里的时候也没探出什么旁的气息，由此可见，之前在上京内外作乱的，必定就是这东西了。
陆夷简勾了勾唇角，冷笑道：“圣上当初指派阴阳司协同大理寺查案，分明说过几位小天师能通阴阳，极擅术法，必定能让此案水落石出。事到如今，我看秦小天师也没有展现出什么阴阳司的本事，难不成是还不到时候？还是说，秦小天师是故意为之？”
他早知道阴阳司里尸位素餐者众多，但圣上如今根基未稳，大天师尉迟廉格外有本事，阴阳司权利甚广，便是清楚什么，朝廷也不好对阴阳司下手。这一年多来，圣上对阴阳司一贯是敬而远之，慢慢筹谋。
陆夷简原是不想与阴阳司起冲突，可这秦晖未免太过愚蠢，不仅蠢，还格外自大。
“世子爷这话小人可担不起！这东西本就是死物一团，我来处置，世子爷又拦着不让，如今却又质疑起我阴阳司的本事来，这两头的话都让陆大人说尽了，我等嘴笨，自然辩不过世子爷您这样才高八斗的！”
秦晖满脸恼意，此话一出，倒是叫堂内站着的阴阳司众人也跟着不满起来。
“秦小天师在点刹一道最是精通，他既然发了话，可见这东西就是留不得了。世子爷这般说，岂不是没把我们阴阳司放在眼底！”有人气不过，当即便扬声质问起来。
陆夷简冷笑一声，轻蔑道：“想要人敬重，总得有真本事。”
“世子爷莫要欺人太甚！”
杂声嚷嚷里忽地传来一声轻笑，张黛从陆夷简身后探出半个身子，素手指了指案头那团血肉：“秦小天师难道看不出这是恶念催生的精怪？”
“世子妃这是何意！”被个十来岁的丫头片子质问，秦晖自然气愤不已，他瞪着张黛，鼻翼扇动几下，一张脸上红白交加。
阴阳司其余众人也跟着怫然变色，陆夷简没作声，不过是往前站了一步，拦住了有些人不安分的动作。
何平安缩着脖子站在后头，先看看陆夷简，再看看张黛，心底莫名安稳下来。这位世子妃可是能降服杀人如麻的妖物的奇女子，区区一个秦晖，哪里够看！
更何况还有陆夷简这个护短的在，依他看，阴阳司这些人不被这两口子挨个抡巴掌都算他们躲得及时了。这会儿他这个小小大理寺丞只需远远躲着看戏便是！
“我的意思，自然和秦小天师相反。”张黛往前两步，借着衣袖遮掩，轻轻捏了捏陆夷简的指尖，示意他安心。
陆夷简瞟她一眼，默默收回了被她捏过的那只手，顺势背在身后朝何平安轻比划了个手势。
“这玩意本体怪异又腥臭不绝，虽生了灵性，但却并不能口吐人言，甚至不能完全化形。由此可见，这邪祟诞生年份绝不会太长，但它妖法又格外厉害，但凡修习过阴阳术的人都看得出这东西绝非自然生长而成的邪物，既非自然而成，背后必定有人为推动。方才听说秦小天师擅点刹，照理，也该学过这些东西才是。可我看秦小天师所言所行，似乎，并没注意到这点呀。”
张黛盯着秦晖，她站得笔直，便是衣裳脏乱也不显半点儿拘束，端看着通身的气势，她反倒是把那一身华服的秦晖压了一头。
众人视线不自觉落在张黛身上，大约是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