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等不来。
身心俱疲的德宗斜倚在唐安公主床榻前,不知不觉间便沉沉地睡去了。
一名小太监悄无声息地快步走来。
见德宗睡得正香,便向太子殿下点头示意,王美人和皇孙李纯到了。
虽然入宫多年,但身份特殊的王美人一次也没有见过德宗。
一路上,她心跳如鼓擂。
唐安公主没有死!
她那么聪明的人,回过神来就能看出来那婢女有问题。
派人核实清楚消息,自己想要置她于死地的心昭然若揭。
万幸,现在死无对证。
路上她牵着儿子的手一直出汗,不知道唐安公主唱的是哪场。
反倒是李纯人小鬼大。
虽然王美人一句话都没说,但他察觉到母亲的不安。
小小的手反握住母亲纤细的手指,奶声奶气道:“放心吧,一切有纯儿在。”
德宗睡眼朦胧中,看到一宫装女子牵着一孩童。
“妾见过圣上万安。”
“纯儿给皇祖父请安。”
这正是他魂牵梦萦的声音。
德宗腾的站起来,上前两步死死握住那女子的手。
“你好狠的心呐,十年多了,你和谵儿一次也不来梦里看我,你知不知道朕有多想你?”
他的脑海中不断涌现出曾经与她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以及爱人幼子惨死于马下的场景。
那时他是意气风发的雍王殿下。
她是娇憨柔婉的贴身侍女。
身份虽然是云泥之别,心却紧密相连在一起。
二人情投意合,珠胎暗结。
后来安禄山、史思明造反,他被父皇封为天下兵马大元帅。
当时的德宗都想好了,等自己平定战乱,有军功在身,就有说话的底气!
到时向父皇讨一道圣旨。
他要心爱女子与他并肩而立,受万民敬拜。
众人见状急忙拉开二人,李诵一把将王美人拽到身后。
“父皇,父皇你清醒一点!”
德宗回过神来,跌坐在地上。
涕泗横流。
完全没了一国之君的样子。
李诵不明所以,看向母妃。
“母妃,这是……”
进宫随侍多年的王淑妃满脸惊愕地望着眼前的一幕。
她简直无法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一向沉稳威严的德宗皇帝竟然如此失态!
相伴几十年来,无论是刺杀、反叛,天灾,她都未曾见过德宗这般模样。
“十年,什么谵儿?”
慌乱中,一旁的韦贤妃将王美人的容貌瞧得真真切切。
世上竟然有声音容貌完全一样的人!
王淑妃见韦贤妃上下打量王美人,随后露出一副了然的表情。
心中的疑惑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
她死死掐住韦贤妃的手:“姐姐,这是……?”
韦贤妃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内心的激荡的起伏。
尽管心中仍有不甘和委屈。
但岁月的磨砺早已让她看淡了许多事情。
当年由妻贬妾这件事,虽然曾经痛彻心扉,到如今这幅年岁,业已渐渐释然。
“你可知为何长秋虚空?”
“自是知道的。因为张皇后当年苛待庶出子女,动辄打骂,圣上受了苦,又因姐姐……同张皇后一样多年无所出,担心苛待子女,便不言立后一事。”
韦贤妃摇头。
“张皇后苛待庶出子女不假,动辄打骂一说是无稽之谈,无非就是言语刻薄了些。”
“那又是为…为什么?”
王淑妃不解。
“谵儿又是谁?皇族之中,并没有名讳叫做谵的。”
其实在她心底,始终认为圣上之所以迟迟不肯册立皇后,绝非仅仅是因为先皇后的缘故。
她一直视超脱淡然的韦贤妃为眼中钉肉中刺。
韦贤妃承宠多年连个女儿都没有,自然不能成为皇后。
可她有李诵傍身。
那原因只有一个,就是圣上顾及韦贤妃和背后韦家的势力。
害怕外戚干政,所以迟迟不册封她这后宫第一人。
椒房专宠,几十年如一日。
不是因为韦贤妃,还能是因着什么?
面对王淑妃的疑问,韦贤妃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有些事情,如果圣上愿意说,他自然会告知于你。可既然你至今仍不知情,那不知也罢,有时候无知也是一种福气。至少不必像我这样,明知一切却无能为力。”
韦贤妃黯然神伤。
“妹妹只要记住,你我姐妹二人活着一日,一日不可能戴上那九尾凤钗就好。忝居妃位已是圣上垂怜,再多的……若是强求只怕会伤人伤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