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池相比,一个临近油尽灯枯,另一个却是冉冉升起的旭日。
一清冷的轻笑突兀地打断了皇帝喋喋不休的斥责。
顾非池捏着那道折子,轻轻地在左掌心拍了拍,双眸在烛光的映照下,尤为明亮锐利。
“皇上既然无心朝堂,就该养病,臣也是以代君分忧的。”他云淡风轻地说道,“臣已经调李翰任幽州卫指挥同知,令胡文海任并州知府,赵道明任并州通判……”
这一个个熟悉的名字令龚磊心惊不已。
李翰是扬州卫指挥佥事,是谢家旧部。
胡文海是先帝时的老臣了,十年前就致仕,顾非池竟然又把人给请出了山。
赵道明是天庆九年的榜,因为得罪了柳汌,这些年一直在国子监教书。
这些人如今听从顾非池的调派,等于是在明面上站到了皇帝的对立面。
从前,顾非池只有兵权在握,而无文臣的支持,现在,局势又不一样了。
龚磊用一种复杂的神看着顾非池,就见顾非池轻蔑地落下了睫,又道:“皇上,如此,以后并州布政使也不会来烦劳皇上了。”
“多?”
他咬字清晰,音似这秋日的习习夜风,字字都仿佛透着淡薄的凉意。
个屁!皇帝差点没爆出口,脸色铁青,得额上青筋根根暴出,连眸中都布满了血丝。
不止是幽州,他现在公然把手伸到了并州,这是要把并州也占为有吗?!
顾非池这竖子,已经毫不掩饰他的狼子野心了。
自果然没有看错,不管是谢家,是卫国公府,全都是罪该万的乱臣贼子。
有并州卫指挥使段渠知和布政使王思成,亏自对他们委以重任,而他们竟然就这么投靠了顾非池!
皇帝的胸口剧烈地一起一伏,鼻息又粗又重。
顾非池幽幽地叹了口,带着分怜悯的目光在皇帝青白消瘦的脸庞上转了转。
“皇上,听臣一句劝,您是生养病为。”
“这朝堂上的琐事过于劳心,对皇上的龙体不。”
最后这句话听得龚磊又是一惊,瞳孔微微一缩,顾非池的话说到了这份上,只差没有明晃晃的逼宫夺权了。
“你……”皇帝抬手指着顾非池,得浑身直哆嗦,乎语不成句,厉高喊,“来人,拿……”
拿下!
皇帝原本是想这么说的,然而,这时顾非池慢慢地往前走了半步。
“嗯?”红衣青年的薄唇逸出一轻哼。
他站着,皇帝坐着。
长身玉立的青年比皇帝高出了一大截,居高临下地凝视着皇帝。
殿内一时静寂下来。
一只不知从哪里来的飞蛾飞进了灯罩里,小小的飞蛾扑扇着翅膀在灯笼里打转,在周围投下了一片阴森斑驳的光影,也把顾非池那戴着面具的脸庞映照得更分外诡异。
他漆黑的瞳孔深邃而凉薄,波澜不惊。
仿佛在他前的人不是堂堂大景天子,而是一个败军之将。
皇帝一动也动弹不得,从顾非池身上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压迫,犹如泰山压顶般朝自逼迫而来。
另一个字在他的喉咙里翻来覆去地滚了半天,却说不出来。
皇帝怕了。
他病得太久了,久到不知何时并州出了乱子,久到他不确定护卫宫禁的上十二卫是不是都在他的掌控中。
那天谢无端堂而皇之地出现在金銮殿上的一幕幕又一次浮现在皇帝前。
“簌簌……”
那只飞蛾在灯罩内的振翅清晰地回响在寝宫内,衬得周围愈寂静。
龚磊疲惫地在一旁闭了闭,因为绷得太久,一手甚至微微有些麻木。
世人都说,卫国公世子顾非池嚣张,傲慢,猖狂。
是,他从刚才顾非池与皇帝的这场交锋中却看了出来。
这不是嚣张,而是绝对的自信。
顾非池一步步地试探,一步步踩着皇帝的底线,逼得皇帝的底线一退退。
皇帝的一言一,都透出了他的底不足。
所以,皇帝才会在顾非池的三言语之节节败退,溃不成军。
直到这一刻,龚磊才真正地体会到了“君弱臣强”这个字的含义,一阵心惊肉跳。
大景的以后会怎么样?
龚磊简直想都不敢想。
“皇上意下如何?”顾非池含笑又问。
正在胡思乱想的龚磊不由抖了抖,一股战栗的寒意缓缓爬上脊背,又去看皇帝。
皇帝的神越来越阴沉,一字一顿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