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思绪中缓过神来,深吸了口气,招手唤了个护卫到车前,“让人私下里给柳存茂递句话,就说柳小郎君这事,阴阳司这边已经有了眉目。”
见那护卫领命走了,陆夷简方敛了情绪,提步下了马车。
阴阳司内灯火煌煌,今日当值的众人已经齐聚一堂。
秦晖小心翼翼地从乾坤袋里捧出那团血肉,慢慢置于堂前条案之上。
案前摆了四方镇邪符咒,朱雀白虎像蹲坐两侧,那团血肉就这么被围困中央,周遭的血腥煞气被压制住,又发出两声几不可闻的嚎叫,像是动物濒死前的哀鸣。
秦晖眼前一亮:“竟然已经生了灵性!”
他进阴阳司以来见过的妖邪怎么也有百八十个,但生出灵性的却屈指可数!这东西若能成功炼化进自己的护身法宝里,自己功力定然大涨,下次大比自己定能胜过其他三人!
秦晖满眼兴奋,仿佛已经看见了自己接替大天师的衣钵、享皇室敬重与天下供奉的场面,他一时激动得双手发颤,宽大的袖袍扫落左侧的朱雀石雕,边儿上守着的道童一声惊呼,不等秦晖反应过来,一只素白纤长的手接住石雕,手腕一转,那石雕又完完整整回到了条案上。
众人见状皆松了口气,这几方镇邪石雕乃大齐建国时大国师亲手所刻,传承至今已过二百年,若当真磕碰了哪里,今日阴阳司当值的全都得遭殃!
这一闹,阴阳司众人像是才注意到了堂内站了个年纪不大的小娘子。
虽形容略显狼狈,但却盖不住通身的气质,她一只手还放在朱雀石雕上轻轻摩挲着,分明是把这东西当自家一个寻常摆件对待。
“秦小天师怎么不先换身衣裳?这般穿着,倒有些碍事了。”张黛语气温和,可这话却仿佛带了刺。
秦晖面色不大好看,只道,“此乃事急从权,眼下,还是处置这东西要紧。”
有那等循规蹈矩的人瞄了秦晖一眼,当即便皱了眉,厉声呵斥道:“你哪家的小娘子?还不快快松手,仔细伤了神兽像,圣上怪罪下来,可不是你一人能承担得了的!”
秦晖耳根子一动,只摆出一副着急模样,假意伸手拦了拦说话的那人,口头只说些无关紧要的劝慰之话。
张黛眉梢轻挑,虽知道他这是有意要自己难堪,可这等手段,未免太不入流了些。
这样的人也能在阴阳司占据一席之地,可见,这阴阳司里,多是些浑水摸鱼之辈。
思及此,张黛也不急着表明身份,眼中带了几分兴致,一一打量着秦晖以及围在他身边的几人。
这些人多是身材臃肿,脚步虚浮,开口咄咄逼人那位更是满脸透着纵欲过度的灰败之色,打眼一瞧,便不是能驱邪捉鬼的料。
看来,这阴阳司里除了庸人,也养了不少闲人。
那人见她不吭气,呵斥的话语越发放肆,若是寻常小娘子听了,只怕当即要羞得满脸通红、愤然离去才是,偏张黛站得笔直,脸上那点儿笑意都不曾变化一下,倒是叫其余众人心底暗自惊了惊。
这小娘子倒是不似寻常!
“诸位勿怪,勿怪!这位是英国公世子妃,北地张家嫡系!”何平安一脚踏入屋内,听得有人为难张黛,立时出声替张黛表明身份。
正这时,落后几步的陆夷简也进了屋内,张黛侧首,眉眼含笑,先开口唤了一声夫君。
众人见状心底惊诧万分,面上却不敢再有不敬,英国公府备受圣上信赖,尤其陆夷简新封大理寺少卿,近来颇有风头无两之势,谁也不想开罪了他去。
先前开口那人像是被吓到了,只诚惶诚恐地朝陆夷简与张黛拱手谢罪:“下官一时担忧太过,这才冒犯了尊夫人,还望世子、世子妃见谅”
“也怪我,只顾着思量那邪物该如何处置,没想到世子妃会跟到阴阳司来,一时倒是忘了向诸位介绍世子妃,都是下官的罪过。”秦晖拱手作揖,满脸的愧怍。
陆夷简不做声只颔首,算是应了这话,另一头的张黛也不想计较秦晖这点儿言语官司,只笑靥轻浅,说道:“大人言重了。”
众人见她一脸温和娇憨,脸上却不敢怠慢,忙恭恭敬敬地朝人行礼问了安。
张家先祖乃大齐第一代大国师,如今大齐传下的阴阳科术法多与张家脱不开关系,对张家后人,他们心底不管如何做想,面上自然是要敬重几分的。
张黛坦然受了众人的礼,笑着退至陆夷简身后,这些人待自己客气,多是面子情谊,她也不傻,不至于这会儿贸然出声指点江山,平白招人厌恶。
寒暄过后便该商谈正事,照理张黛一个内宅女眷不该呆在这儿,可众人觑着陆夷简的神情,到底不敢多言,只好当人不存在。